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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松有点不地道
作者:韩凤舜


《水浒传》还是年轻时阅读的,近日陪小孙女学名著再细读此书,发现作者施耐庵和罗贯中对武松的描写很有特点,在用大量篇幅叙述武松时,并没有把武松塑造成高大上的完美英雄形象,而是大量着墨表现了武松很多的差强人意之处。

(一)从不识好人心到自大虚伪。

首先,书中交代英雄的登场不但没有多么闪亮,反而叫人觉得十分猥琐狼狈。本是因在家乡酒醉后与人相争,出手把人家打昏以为打出人命,孤身投奔大财主柴进家躲灾避难,却经常在人家的庄上吃醉了酒,还拳打庄客,给好心收留他管吃管住近一年的柴东家惹了很多麻烦,搞得柴大官人

很反感。特别是这时我们这位讨人嫌的二郎弟又恰身患了疟疾病,蹲在厕所门口浑身颤抖着烤铁锹火打摆子。从这些描述可以看出作者并没有一开始就向读者交代武松的气度不凡和伟岸强悍形象,而是有意让读者从看一个最普通人角度开始平视结识他,不似我们现在有些作品往往把正面人物的粉墨登场写得脸谱化般威风凛凛。

其次,我们从书里不难看出武松打虎最初并不是就带着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大无畏慷慨气魄,也更没有什么仗义舍命为民除害的动机。他匆匆回家看望哥哥路过景阳冈,喝完酒欲走时,酒家好意告诉他山上有虎,没想到自居高人一等的武松不但不听好言劝阻,反而根据自己“少说也走过景阳冈一二十遭”的先前经验,反诬酒家是为了留客挣钱。而当真看到印信榜文的反应是“欲待发步再回酒店里来”,可见他并没有不惧怕虎要打虎的想法。只是怕吃耻笑,内心想的是不见得就能恰巧碰上,直到走至夕阳西下即将翻过山岗时,也没见到老虎踪影,自己都暗自窃喜庆幸不已起来。

还有武松的爱吹虚,当面对施恩担忧路途劳累、气力有亏,打蒋门神须等半年或起码三五个月时,他呵呵大笑道:“管营听禀:我去年害了三个月疟疾,景阳冈上酒醉里打翻了一只大虫,也只三拳两脚便自打死了。”言语间扩大化成分很明显,而事实是在宋江的照料下疟疾病早已好了十几日才动身,且更不是三拳两脚就轻易地把老虎打死的。

武松居高临下好显摆还表现在跟菜园子张青报名姓说的“都头武松的便是!”张青问:“莫不是景阳冈打虎的武都头?”武松回道:“然也!”这个“然也”是何等得意,何等自豪!而二十六岁的武松只当了仅仅不足两个月的都头,还拿出来作为显摆的资本,可见体制内职务自古就根深蒂固地优人一等。

武松还是个好虚伪爱炫耀的典型耍酷大师。如,去打蒋门神时的前提是路途上须做到“无三不过望”,即所过之处凡遇酒店无论大小必喝三碗酒。还有在都监府杀人后割下一片衣襟,蘸着血,去白粉壁上大写下八字道:“杀人者打虎武松也!”的表现等。

(二)从有市井势利到不辨是非。

我们在小说中看到,武松进都监府从“叉手立在侧边”、“三回五次谦让告辞”到“远远地斜着身坐了”都无不显露出一副谄媚、讨好、巴结、奴颜的势利嘴脸。而且,武松在都监府的中计也彰显了他内心固有着的攀附权贵根底,这一点跟鲁智深相比就有很大不如了。从小说中我们可看到本来武松遇事是很留心的,如在十字坡、在快活林等都是很敏于观察善于分析的,到了都监府却莫名地浑然不知麻木不仁毫无防备起来。

同时也看到,在十字坡黑店里,得到张青的几句奉承就立马认这对残忍地卸人四肢把无辜客人肉做肉馅的魔王夫妇为友。在牢城得到小管营施恩几顿好酒肉款待,就从自诩的“老爷”摇身变成了卑微的“小人”。施恩本是个坐收保护费连妓女都不放过的典型黑社会,武松却在一点小恩小惠的驱使下,热血沸腾为虎作伥,帮着干起黑吃黑的互殴勾当。

不辨是非还表现在杀人逃出都监府的路上,被四个赌徒强人逮住送给十字坡黑店卖钱,幸得张青认出,才保住性命。结果武松却反给了这四个强人好多银两。

更为甚的是由于自小出身市井,他染得一身刁徒泼皮做事霸道的流氓习气。具体体现在审杀潘金莲前,强行“拖”、“扯”毫无瓜葛的四邻参与见证,威胁何九叔“立定教你身上添三四百个透明的窟窿”,威胁西门庆药铺主管“你要死还是要活”。与孙二娘的皮厚老到斗嘴和言语轻佻般调戏蒋门神小老婆,以及无厘头找茬打蒋门神等处也都表现出武松的江湖无赖模样。

(三)从善工心计到残暴不仁。

杀潘金莲和西门庆那一天,隐忍着为兄报仇的满腔怒火,武松一直都在客客气气“唱诺”。一个大行杀戮的人,偏偏礼数周到!而且每一步都事先安排地周周密密。林冲经常被人算计,武松可是把将要发生的事算计的清清楚楚。再如返回都监府大开杀戒前安排脱身的事宜时又是何等的细心,在养马院把包散碎银俩的包裹挂在很顺手的门边,翻过几处院墙时都首先门拴都提过、虚掩上角门,把后路留得明白妥切。

再看武松的心狠手辣杀人如麻,杀潘金莲时的描写是“把尖刀去胸前只一剜,口里衔着刀,双手去斡开胸脯,取出心肝五脏,供养在灵前。肐查一刀,便割下那妇人头来。”作者描写在都监府面对无辜者大起杀戮的用词是:“手起一刀,砍下头来,一脚踢过尸首”、“髽角儿揪住,一刀杀了”、“手起一刀,也杀了”、“握着朴刀,向心窝里搠着,两个小的亦被搠死”、“寻着两三个妇女也都搠死在房里。”等等,把一副残忍行动方式血淋淋地展现在读者面前。


虽然武松有诸多令人讨厌的表象存在,但丝毫没有影响到他在我们心目中的高大英雄形象,就是因为他具备的过人之处特征更加超乎寻常。因而他并没有被这些不地道之处淹没其光辉的威武神型。我们看到,虽然武松的出场颇为不爽,但慧眼识人的宋江却对他的不凡气质欣赏不已,既十里远道相送又请喝酒赠盘缠。当武松迎面面对饥渴凶恶的吊青白额大虫,如果惧怕逃跑只能死得更快时,表现出的冷静和勇敢就很好地诠释了英雄本色的含义,他的三次敏捷闪躲是那样的思维清晰,他的“瞅准机会顺势骑在老虎背上左手揪住大虫顶花皮,尽气力把只脚望大虫面门市、眼睛里只顾乱踢”场面是多么的勇猛豪壮。我们看到,在飞云铺武松杀了企图取他性命的四个坏人后,立于桥头,寻思半晌,踌躇起来,怨恨冲天:“不杀张都监,如何出得这口恨气!”表现出的是何等的无所畏惧的血性汉子气概。

我们还看到,面对金钱武松又是那样的洒脱大方,且看知县把一千贯赏赐钱交与他时,武松却慷慨禀道:“小人托赖相公的福音,偶然侥幸,打死了这个大虫。非小人之能,如何敢受赏赐。小人闻知这众猎户因这个大虫受了相公责罚,何不就把这一千贯赏散与众人去用?”再看,给郓哥钱时,先与五两银子做盘缠,又与十四五两银子做本钱等等。

我们知道一个自信傲慢的人往往最要面子,其实要面子应算杠杠的正能量表现。怕人笑话要脸不要命,也是做人很可爱的品质,要比那些不要脸没底线者更值得相近相处。遇事逞英雄总比当缩头乌龟们强千百倍!好多情况下都是不一般的人在一股无所畏惧的前提下,做出一番失去理智的事情,才成就了伟大的英雄行为。爱逞英雄也就成为了真英雄,世上好多事往往就是如此。

一部《水浒传》好就好在塑造人物形象的真实性,全部一百单八将都是实实在在的存在于世间,都是有弱点、有不足的身边人。细读小说从多角度观看武松更像是见到我们邻居家的后生,真实可信可亲。所以我们看到《水浒传》中的侠客义士哪一个都不是从天而降,他们是被官府欺压而无处述说的苦人,是真实存在的任人宰割的芸芸众生,但有一点可以确信,他们每一位都是响当当的汉子骨(包括女性)!

正如罗曼.罗兰在《约翰.克里斯朵夫》中写的“真正的英雄绝不是永没有卑下的情操,只是永不被卑下的情操所屈服罢了。”名著中令人信服的英雄武松形象打造很值得我们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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