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两天时间看完近三十万字的《浙江·台州工艺美术》。(章容明与王明荣合著)
为书里清晰的结构脉络,丰富的史料,简练的叙述和珍贵的插图所惊骇。赞叹作者对台州历史之熟和对各类工艺美术行业的精通之余,想结识这位博学严谨作者的念头越发强烈。
机会来在“五、一长假。程增生先生带我来到了靠近永宁江边的章容明先生的家里。章先生的家很普通,一楼的大厅除电视沙发电脑外还有一张单人床。让人感觉空间有些狭促。二楼是章先生书房。
我们进去时章先生正在地上画一幅整张的富贵牡丹图。东面一个大书柜从地面到棚顶摆满了各种版本的图书,收藏的各种陶器古玩。特别是那些线装泛黄的古医书惹人上眼。墙角一个大箱子上一堆近几天刚画好的梅花图散发着淡淡的墨香。靠窗的墙上贴一张长须飘胸的齐白石白描头象。一张条幅上写着当年毛主席为文艺工作者的题词“让更多更好的作品问世”字体大气豪放自成章法。他的书房让人的感觉是:知识、历史、艺术、还有毛泽东时代的那种坦诚正气。
57岁的章先生出身艺术世家。祖上是江浙一带有名的太医,把脉精准,下药对症。同时为朱棣山和吴昌硕的弟子向他们学习诗词和书画。父亲章甫秋是有名的剧作家,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一生写有大小个剧本七十多个。改编的乱弹古装戏《拾儿记》曾获浙江首届戏剧节剧本奖。并被改编成电视剧《竹外桃花》。此外父亲还擅长书画、诗词、雕塑、导演,特别精于画梅。
章容明从小生活在这样的艺术环境里。从四五岁时就开始乱涂乱画,可能是小孩率真没有拘束,有时画的东西很得父亲的夸奖:童心纯净。此外就是记住了父亲那些戏文里的唱词,至今还能信口背出:……你十载寒窗苦费心,千里迢迢求功名,一朝得中高官做,要两袖清风爱百姓。(乱弹剧《拾儿记》里的唱词)
受“文革”的影响章容明失去了上大学的机会。但他一直求学之心不死,结婚快十年时他以优异成绩考入了浙江广播电视大学中文系。谈起所受的教育,章先生说他得益最深的是上哲学课时学习的《矛盾论》这是毛泽东的一篇哲学著作。还有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讲话》。三十多年来他就用毛泽东的哲学思想辩证地进行工艺美术研究的。仅1980年就在省级以上的刊物上发表论文二十多篇。近来又整理出版了《章甫秋乱弹剧作选》《章甫秋越剧剧作选》受到了专家学者的好评和读者的喜爱。章先生现在黄岩区经济贸易局工作。是中国民间文学家协会会员;中国工艺美术学会会员;中国花鸟画家协会会员;浙江省台州市工艺美术家协会副主席。
除日常的行政工作和对工艺美术的研究外,现在主要的精力都用在了对国画的研究和创作上。他学画的经历除得两代家传外,还专门下功夫学习过齐白石、蒲华和黄宾虹的画风。在他的画里能让人感觉到齐白石的朴厚自然,蒲华的疏野放浪,黄宾虹的大气奔腾。他常常试着把老子“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的对立统一思想应用到作画上。当我问如何运用时他铺开一张宣纸给我们现场表演了起来。
只见他操起笔蘸好墨,在那纸的中间逆锋一推再扭腕一转纸面上就留下浓淡不一的粗条墨迹。接着又是交叉的一笔,下笔很是果断有力。“画啥?”他抬起头看看我和老程。我和程先生惊骇了。一张纸在中间已大大的涂了两笔。画家竞不知要画什么。
“画梅吧“
他自语了一句,又在第一笔的斜干旁刷下了一笔,没到一半时收住笔。扭头问老程。“再下去就重复象铁道线了吧?”老程也是水墨高手,早就看出了章先生要演砸。可又不能说什么。画画就怕“胸无成竹”死板无生气。而现在眼看章先生就要犯这两条大忌了。两笔下去不知画啥,现在又要线条重复没有变化。
“章老师很少当人面表演的”老程这话的潜台词是章先生很给我面子,同时也告诉我他事先没准备别见笑。而此时在我们两人说话的当口章先生手中的笔一转一扭又往左一带。画面完全的变了:主干上向下弯曲的侧枝抗争命运般地凌空探去。画面也就随之有了动感。
“神了”老程赞叹了一句。我也在这瞬间理解了什么叫峰回路转和柳暗花明。后来章先生又简练地几笔就画完了这幅梅花图。在他抽烟时告诉我们,当画到那个停顿地方画不下去时。他就是用对立统一的理念找出了变化的方法,我和老程都服了,老程服他画技的高超,我则服他把哲学在绘画上的灵活运用。
应我的请求章先生把这幅现场作画送我作了纪念。值得一书的是在他用印时,因边和我们说话边用印章竞连印了两个反章而没发觉。若干年后不能因为这倒印的图章而被误认为是赝品吧。
章先生总结自己作画经历了三个阶段:
师前人,临摹了古今大师的作品。看了很多书画理论书籍。吸取他们的精华。
法自然,到大自然里去写生,画梅,画竹,画山,画水,画鸟兽虫鱼,采天地之灵气。存自我,我写我心,无拘无束。心随笔走,笔先无意。虽然他知道他的这套做法是一种探索,并已大大的违背了中国历代艺术理论“胸有成竹”“意在笔先”的创作规律。但他还是把司马迁的“欲通今古之变,以成一家之言”当成了追求的目标。对于章容明在绘画艺术的的探索,中国美学史论家王家树教授在十年前给他的信中就给予了高度评价:“是对中国绘画理论和技法重大突破”。
和小时的生长环境有关,章先生很是羡慕父亲戏文上那种爱民如子的清廉官吏和仗义疏财的侠义之士。看他家现在居住条件就能感觉到他还没走出工薪阶层那个圈子。他平时不爱宣扬自已,总有一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责任感。“我不是大老板,也没钱送给那些生活困难的人们,我只能有时给他们画幅画,让他们卖个三千两千的缓解一下眼前的难处。”他到下边的工艺美术厂检查工作时就经常送画给那些打工人员。现在章先生的画在市场正被看好。很多港台和东南亚地区的收藏家来函电求索。但他每年送出的作品都有三五十幅。
做人厚道,对友坦诚。是他一生的做人准则。近来他正在整理他的画稿,北京一家美术出版社要出他的画集。尽管他一劲谦逊地说他的画水平还不行,是无法之法。我看没准若干年后还成了无派之派呢。愿早日见到章先生的画集。
郝连成采写于 2008年春月 浙江黄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