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

与田野收割完麦子相似

劳动刚刚过去

空气是潮湿的雾

不知道哪去

贪睡一会儿

沉甸甸的

一步登天

与过了这个村还有这个店相似

一夜间

我离乡远哉遥遥

高楼栉次鳞比

汽车鱼贯而行

往哪看都相似

北京您早

我一来就到明年春早

晨阳与今日相似

题扇诗

——咏鹅

水中游弋着一只天鹅

是一条河

或一片海

让坠落做一次表演

侧影比恋爱甜蜜

比飞舞轻颖、

比风清爽

送来更多波浪

送来早春的鲜花

不论是远飞

还是忘返

红日是一顶皇冠

和天鹅一块来的

送君一千里

君来自山上

我做一棵黄山松

相见云海云涛

上山不见山

下山不见山

君行一千里

我做一朵黄山云

别后隔山隔水

及时下雨

及时天晴

观沧海

我一来就被沙丘淹没

不自量力

在早晨像拽网一样

拽到沙滩上一片蓝海

它赠我突然风起的海涛

一会儿涌天

我奔跑如蟹

一会儿又如织线

我划一叶舟

伸手到日边

这时观海

风平浪静

问我何去

秦皇岛外

天下

（二十四岁）初来二十四岁

石家庄与我等岁

第一年我在大街上穿行

蓝色背心  牛仔裤  运动鞋

第二年我在阳台上度夏

比在海边晒的太阳还足

第三年搞女友

美人赠我蒙汗药

太行山下大雾弥漫

左手仙境

右手蓬莱仙岛

我驾车如划船

好风好水  度日如年

……

在第九年回头三顾

美人才对我一笑

洒水解药

第十年我是星星杏眼圆睁

美人投怀

像赚下第一庄

山上观瀑

——邢台九龙峡

才听人讲俗谚

比若美人赠帕

桃花桃红

杏花杏白

到山谷观山才近似看见

半山腰枝茂林喧

一声鸟鸣飞上天

一条飞瀑挂前川

比若见美人题诗留句

我的才思

涓涓细流

交给白绢

才子多情

才未入俗

冶河

——井陉古战场

我一定是眼花了

匹马一人

我长戈一挥

从天而降千军万马

冶河声浪气势浩大

再等我长戈一挥

冶河只剩一滩石头

我屈身

一个漂衣的老姆

她举巾比指挥云朵

还从容淡定

冶河晴天

正适合漂衣

漂衣如漂云彩

风来风去

未见一兵一卒

我的爱在高山

之九

早晨我没找到自己

一夜间

我飞跃高山峻岭

身上的小鸟羽毛被采光溜了

所以这会儿

站起来一动  呜呜

原来变小老虎了

只是林子太小

还盖不过尾巴

但我终于过山头和你幽会

大摇大摆  还沾酒即醉

之十

骑马看桃花

而不是划舟

山径越陡桃花越鲜艳

山寺无人

而我已来过

桃花墙

桃花院

桃花石阶

我摘桃花下山

桃花溪跑在前头

之十一

我到山上来

一枝腊梅

春风中怒放

十里山路

春山一空

我从山上来

盛开的腊梅

已经满山如盖

还盖我在头上

之十二

四月初晴的天气

树苗发芽

我在路上走

像是向天空长

到湖畔照照

比较仙履奇缘

惹的一船人笑

都看看我  说是拔苗助长 

之十三

你在芍药花里住

它是一个大高楼

在我的愿望里

它才那么大气一回

开放  吐露雨夜的芬芳

天明前

凋落的凋落

城市穿上少女的裙装

天明后

我到月季园  等你到来

画家在美术馆

黄昏

我拿扫帚捂蜻蜓

没见过萤火虫

大概只在南方才有

丰美的草丛

飞起满天星星

在美术馆我看见画家

想起带个网才对

装他在北京大学里

许多年后搬到乌镇河岸

一只手推他下河

画家才能脱生

屋子是他的船

陈丹青是他的名字

我宁愿他爬上海滩才认识他

一甩腔造出太平洋

山有几层  水有几层

十渡河

青山相看

各自吐一口气

青山缺了一角

我乘舟从山前

顺流经过

数了十座桥

想再划舟回去

看看青山高不可攀

看看水中

云在山巅

采莲诗

今天做个仙子

乘舟雾中

红日才悬空

朵朵莲花才开

不是清辉照玉臂

而是天色清如水

此刻采莲如饮

饮后酩酊

饮后宽衣风行

弃舟上岸

三五友人负醉登楼

开宴开酒

如十里归来才相逢

湖在眼底

云在湖底

 

平原雪

袖手

或者拥抱

雪都要轻轻落脚

等待融化

一轮红日上三竿

道路未封既已解冻

过轿车

过马车

我是过河归故乡

踩雪在田野

十八里路程

寒风不冷

一滴雪水从我的眼睛里溢出

亲爱的

美丽的

苹果

我一定是把她放在什么地方了

她是苹果

在美术馆

才又让我们相见

一个暗自兴奋

一个纯属虚构

因为她比

在苹果树上更加芬芳

还不知道爱情这回事

不知道

经过夏日的雨

一定还在什么地方

她是一个苹果

沉默而长成树

绕道而行

——致W

墙上刻一行字，

多像你没来，

看你在眼里——

多像白荼铺地，

多像满架蔷薇。

你是蟋蟀，

窗内读书。

所以我专程赶来，

又绕道而行，

笑学走蜀道的诗人，

何不学我，

一边想念，

一边抛在脑后，

山不转水转。

河边兴起垂钓

我听三叔说他也去了

眼看钓着一只

一拉人掉水里了

让我没事设计个游泳池

一楼会客厅

二楼钓鱼台

不行当登高望远

三叔不说则已

说完脸都放红光

我看他眼泪

吧嗒吧嗒掉

他接着说——

人掉水里捞上来咱成人家的鱼了

你请我上二楼

我就说

这上去跟掉下去是一回事

只有这样

三叔的脸才平静回来

丝绸

多大的风吹起的

碧绿的水皱

需要三五个人才能把夏日

船一样搬上岸

救你在草地上

只有片刻记忆

似乎世界不给留存

一段上好丝绸

无声的落水

四看无人

连风都想随波而逝

之乎者也

抱紧我的鲜花

不是姹紫嫣红

独自长在山坳

独自长在地坳

一束粉红新绿

十七岁的花期

等来你采摘

微微动一下

都要花叶落地

所以请你

做个学生演员

使足气表演

到舞台后台

依然之乎者也

总想还有一回

公园

我做一把花煎的星期天

你是冒出的新芽

园丁放假

我们只好假装看不见

园丁来上班

好像我们来过

草坪上的一对小情侣

说话都留神

漏一句情话

多坚强的枝条

也抵抗不住

必须学小桥

看流水轻快

出了公园花藤围墙

泉

天晴找不到

四处水汽淋淋的空谈

山前的松林

鸟飞来筑巢

像搬来一座音乐厅

我和你

是冒出来的蘑菇

前头是一阵雨

后头是淙淙山泉雨水

小花像铺床单一样开

知道爱情饱满

需要跳舞

扮演偶像

摘掉面具仍然忠贞不渝

看哪都是风景

泉水出山

我们一起走了那么远

风

大地解冻后

十里春风

一个勤快的人忙着春耕

路遇

人说话跟劳动相似

我拔苗助长

才能看齐

才能天晴歇一会儿

懒洋洋

雨天看云

走泥路

做人

到了闹市

都有风吹飘飘

生而华丽

 

大河大水都要后退

张嘴像是干裂

上山一条蜿蜒石径

降雨一到

层层林秀

百鸟飞来织绣

染丹染翠

裁缝量体裁衣

生来一座人间奇峰

美人回眸

才子赋诗

都难说透

那么轻

那么小声扣

才胸襟一闭

才思未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