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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门,记得带上伞
作者:张月娥

至少每周都要爬一次山。

从山上下来,激发出一身臭汗,身体轻盈,语调也极其高亢激昂。上上周日,我站在封龙山的山脚下,话从嘴里飘出来,一棵树也正频频点头。我不清楚它究竟有几层意思。是我如风的步履招动了它的枝叶,让它感到舒畅,所以拍手称快,还是举手同意我的计划。我不是树,树也不是我。它的真实意图,姑且不深究了吧。倒是我表的态,经不住考量。转瞬,就沦为一句空话,悬浮在了封龙山的蓝天白云之上。那片叶子传给另一片叶子,叶子和叶子之间不断的传递,直至,看到两片叶子在窃窃私语,羞愧让我不忍侧耳细听。

上周就没爬成,这周说什么也得爬一次。

信誓旦旦。斩钉截铁。

天灰蒙蒙的,人像是钻进一个蒸汽桶里。湿潮,闷热。肌肤黏黏的,像敷过一层透明的浆糊。潮气腾腾正闷着一场雨呢。送回昨晚来家做客的姑母,我们准备奔向封龙山。

天气预报说,今天中雨。说不定,雨正急急地在路上赶。山还能爬么?

要是车上有雨伞,下雨也没事儿的。

我在问爱人,也是为了兑现自己的誓言,做最后的挣扎。

我检查过后备箱,没有。

嗯。

声音虚弱得,跟没有发出来似的。

爬山再次被搁浅,誓言经不起一场雨的考验。车轮在折返的柏油路滚动。纵然很不情愿,又能如何呢?我最怕淋雨的,爱人早就知道。哪怕一滴雨,淋到头上,整张头皮发胀,疼,麻……说不出的一种不舒服,响彻全身。先前,爱人也不大相信,一滴雨,就几滴毛毛雨么,能有那么邪乎?有几次,我俩出去散步,走到半道,冷不丁,飘来几滴雨,除了赶紧地抱住脑袋,拼命抵挡雨丝的浸润,仓皇奔向遮雨的片段,哪怕一页树荫。接着,开始搓弄脑袋,嘴里叫嚷着,好头疼。紧张兮兮的,脸色霎地难看了。眼见为实,“抱头鼠窜”,真切的在其眼前演绎一番,他终于肯相信,一滴雨的威力。

雨,哗啦啦的在窗外响着。我在屋里,聆听着稠雨拍打着窗棂。高大的梧桐树,把枝叶伸到了窗前,它吮吸甘露,酣畅淋漓的声音,轻巧地飘到我的耳朵,清晰地被我听了到。屋顶,车辆,以及树木,花花草草,屋外的一切,痛痛快快冲起清水澡,一个个鲜鲜亮亮,嫩灵灵的,脸上挂着像珍珠大小的洋洋得意。喧腾,热闹,时而疾,时而缓,像是正在演奏一场响亮的协奏曲。一改往日艳阳操控下的死寂与热躁。倒是屋子里,显得那么得安静。吱吱呀呀晃动的床,是安静的;转动的木门,是安静的;整个身子是安静的,半仰在床靠上。平时杂七杂八“落霞与孤鹜齐飞”的思绪,是安静的。静静的,倾听着,雨声在娓娓道来。

像这样的,下雨的日子,是那么的美好。其实,我是个喜爱浪漫的人。雨,有浪漫的气质,尤其是蒙蒙细雨。。

如果小的时候,能够懂得珍护自己,我想,我一定不会惧怕淋雨。我喜欢雨中漫步,与雨丝缠绵,轻酌雨露的甘甜。那会儿,要是能有一把雨伞。日子不是那么穷,除了温饱之外,还可以褒有各色各样的可以。

没活过穷的人,穷的凌厉与冷峻,恐怕难以感同身受。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一样不懂富的恣意与洒脱。比如一把伞。我的爹娘先前都没见过。满数整个怀安城,几千号人,见过的数不上几个,更别说使过的人。穷人的世界,只有靠自己,无论遇到什么状况,几乎都是赤膊上阵。下雨的时候。如果不急,恰巧,就近寻到躲雨的地方,躲是避雨最好的方法。如果是要上学,或者有其它当务要干的事儿,防雨的雨具,会是一块塑料布,在别的地方用过,但还没有完全寿终正寝,就拣厚实的部分扯下来,顶在头上,双手高高的举过头顶。典型的“顾头不顾尾”的做派,雨斜织落下,密密匝匝,像从天上扯下来的一根根细线。所以,待到了目的地,身子湿漉漉的,水嘀嗒嘀嗒唱起了歌,身体成了烘干机。还有一种,是头上顶一个化肥袋子。春天施肥后留下的尿素袋子,捋平展了,抓住一个角,塞到对应的另一个角,弄成一个三角形,脑袋顶住那个尖角,速成一个简易的雨披”。一阵风刮过来,雨披”,顺势决绝地随风而去,不待一点儿的迟疑。即便,拼劲全力,把它拽了回来,雨披”也成了落汤鸡,也无法再披。独独,光秃秃的一个人,任着雨的意。我能做到的,就是在雨中拼命地奔跑,尽可能让雨淋着时间短一些,再短一些。或许,就是从那个时候,雨点彻底攻陷了我。它趁机钻进我的头骨里,潜伏下来,不动声色的成为我的一部分。此刻,我似乎已明白,为何我如此怕淋雨。每滴雨滴到我的头上,就像一个启动按钮,打开埋在骨头缝儿里滴雨的封印。寂寞了那么多年,解除封印,狂欢,兴风作浪是一定的。

或许也是因为,母亲说过的一句话,爷爷死于一场雨。一场浩瀚的仿佛是从土地里生出来的雨。母亲说,隔家就差五十多步,就地起水。那会儿的爷爷,刚探五十,身强体壮。就差五十多步。每次说起来,母亲总是反复叨叨着这句话。痛惜,遗憾,难过,填满母亲脸上的每一个褶皱。过去了好多年,子孙已满地的母亲,想起,依然难掩其中的悲苦。牙长的距离,平日里三步并作两步,一眨眼的工夫,爷爷最终没捱过,最后的五十多步。在床上躺了几天,最后,爷爷也没能站起来。

出门,记得带上伞。带上总是对的。

天有不测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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