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最小的妹妹,叫小姑是一点没错的。
小姑比我大不到十岁,从小就在爷爷的严厉管教下有些唯唯诺诺,走路不敢迈大步重落脚,说话不敢张大口放大声,好象连喘气都是很谨慎的样子,她的眼睛里好象从来没有明亮透澈的时候。
不知是脑子笨还是文化课就是和她过不去,当年在佳木斯铁路学校上学时成绩总是上不去,加上我有个学习非常好的二叔一比,爷爷对这个小姑就越发的不满意了。
据母亲讲,小时候经常看到爷爷晚上不让小姑睡觉,围着地中间的一个火炉跑步,小姑就边跑边睡的样子,有一次差点没摔倒在炉台上。可学习成绩依然没有上来,后来就燃起了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烈火,同学们都轰轰烈烈地上街游行,撒宣单,喊口号到处揪斗走资派去了,小姑天生的老实,没有任何一派找她,她也就悄悄地待在家里帮奶奶到机务段火车烧出来的象小山一样的灰渣里去捡煤核。每天穿件有些廋小的紫花小棉袄,扎条象深秋苞米叶子一样干巴黄的头巾。至今还能想象得出她从机务段回来时㨤着一个土篮子,抄着两条胳膊,脸儿有些红红,进屋后就不停地一把一把地拧鼻涕的样子。
在文革闹腾得最欢的那年,全国到处都燃起了武斗的烟火,当时佳木斯最有影响的两大派,八二五和红总司发生了武斗,双方都要誓死捍卫毛主席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于是就大打了起来,在那场混战中,小姑的一个叫武连荣的要好同学不知被什么人用钝器把后脑海给开了瓢,白花花的脑浆子流了一地。从此,小姑的性格就更加沉默内向了。
文革后期,小姑也被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滚滚洪流冲到松花江北岸的一个农场在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下种了几年的水稻,后来在那里嫁给了一个水利技术员,平平淡淡地过完了大半生。
小姑是随着最后一批返城的知青回到佳木斯市里的,那时家里没有什么靠山,小姑就给分配到了铁路大集体,做起了泥水匠,后来大集体的效益不好就经常放假,工资也就没有了保障,此时小姑的两个孩子正读高中和初中,小姑夫依然在乡下跑他的水利工程,经常住到沿江的村里回不了家。小姑家里的生活困难可想而知。
好多年过后,母亲听大姑讲,小姑在那几年为了孩子们上学卖过好多次血,我真的不敢想象小姑那么瘦弱,那么胆小竟有如此的壮举。
女本柔弱 ,为母则刚,一个母亲,为了儿女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2011年3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