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书香
平生少嗜好,沉迷惟书香。
花甲回首,老佟大半生的起伏辗转、喜怒哀乐,都与读书相关。粗略划分,经历了听书、借书、买书、写书;四个互相混合的阶段---
听书,播洒种子
广义上讲,老佟的读书生涯始于童年,在70年代未。当时还不满十岁,生活在北京远郊的一处矿区;瘦小、邋遢、懵懵懂懂;对山外的世界,对社会与人生一无所知,因此更加地天真好奇。
当时矿区物质匮乏;文娱生活比较单调,最主要的娱乐方式是听戏、看电影、打扑克。戏,主要是“样板戏”。当年真心喜欢样板戏的并不多。电影,喜欢看,但是缺少新片和好片。几部老电影来回放映。打扑克最常见,家属区整天有人张罗玩牌。
老实说,我们矿上的职工、家属近万人,喜欢读书、一直坚持读书的并不多。为什么呢?当年的大气候、小环境、家庭条件都不利于读书,尤其是读“闲书”。
大气候,读书无用。当时知识分子不得烟儿抽,地位低于普通人。工人、农民、文盲、老粗,不仅受重用;而且吆五喝六地,动不动就把“老九”们训一炮儿;稍有不服,就拳脚伺候。
“老九”受气的例子很多。仅举一个:早些年,矿上医院有从京城“下放”来的医生;不仅工资低;而且隔三差五要下井挖煤。杨征燕毕业于城里的医学院,擅长看儿科;不知什么原因,被打入了“另册”;在矿上呆了一二十年,才调回城里的大医院。
老实说,大多数老百姓,缺少眼光和前瞻性。他们的言行举止,对学业、工作,甚至对爱人的选择,都会受到当时的宣传引导的影响。因此一些矿工自己不学习,对子女读书也不重视,甚至阻拦孩子读书。
小环境,没人认真教书。当时矿区交通不便,教育落后。学校教室紧张,老师也紧缺。师资水平也不敢恭维。矿区的老师分三大类:一类,科班出身,并有一定的经验,数量较少,也不被重视。一类,半路出家,通过关系来的。我们的物理老师姓李,早年是村里的电工。他的本家哥们升任校长以后,把他拉进学校。一类,身体有病,被照顾进了学校。我们的语文老师,半边身子不利索,还有点大舌头。
当时老师地位低,工资低,有些老师是“民办”的,农忙时还得种地。让这些人教育孩子,其热情,其成绩可想而知。老佟的班主任张女士,托人弄呛,调到坨里铁厂当了工人。我俩由师生变为了同事。
家庭条件也不适合读书。一方面,父母的文化偏低;文盲、半文盲很多。通常不知道读书的重要,也无法体验读书的快乐。一方面,居住条件不好;几个人挤在大土炕上。街坊四邻喜欢串门儿。成年人侃山、喝茶;孩子玩耍、打闹;很难静下心来读书。我们小时候,甭说独立的房间了,就是睡张单人床,都是一种奢望。
老实说,人都有惰性,尤其是孩子。如果没人督促,如果没人鼓励,在“学不学,都上学。会不会,都插队。”的氛围里,能够自觉读书,真属于凤毛麟角。因为相对于玩耍、吃喝,读书要单调、寂寞得多。
老佟听书的初心,是为了娱乐、刺激,与提高文化素质,将来搞宣传一点不搭界。
听书主要两个渠道:一是“戏匣子”;二是听别人“讲古”。两者各有短长。
“戏匣子”,当时算高档电器,并不普及。有些孩子喜欢听“小说连播”、“电影录音剪辑”、“配乐散文、诗歌”等等。各人的爱好及投入程度不同。
老佟听的第一部小说,叫《战地红缨》。她引领老佟开始了文学之旅。当时老佟不知道啥是文学、啥是小说。尽管后来再看,《红缨》并不属于一流作品。
“戏匣子”的长处,是精彩、完整。一来,选播的作品本身就精彩、曲折;二来,专业人士播讲,非常感人、抓人。印象较深的有:《海岛女民兵》、《烈火金钢》、《夜幕下的哈尔滨》等等。三来,长篇小说,通常人物众多、情节复杂、注重人物命运和性格发展;时间跨度较长,有头有尾,主要人物的结局都有归宿。
“戏匣子”有啥缺点?主要三条:一是次数少,每天中午首播,晚上重播。我们上学,割草、打蒿子,时常漏听。二是时间长,一部书通常要播两三个月,甚至半年,很难听得全。三是内容太正,早些年播讲的小说,以打仗的为主,并且经过了删节,很少有谈情说爱的内容。老实说,进入青春期以后,喜欢带“色儿”的内容。
因此,开通第二渠道。
虽然当时的人喜欢串门、闲聊;但是能讲“段子”,能“说古”的并不多。由于通讯不发过,人们的信息来源很少,生活圈子较少;因此话题单一、重复;啰里啰噜,不是扯老婆舌,就是车轱辘话,来回倒腾。
为听书,走后门。
苏叔,矿上的“侃爷”之一。
认识苏叔,是佟妈搭的桥。为啥如此热心?老实说,既是母亲对儿子的关爱,也有经济上的考量。
苏叔,当时五十多岁,是坑木场的班长,管着正式工、家属工二十来人。怹中等个,黑而瘦,山东人,说话略带口音,媳妇孩子都在老家;自己住在坑木场的宿舍。
怹以前在井下工作,因为出工伤,被调到坑木场,后来当了班长。由于小时候上过学,家属不在身边,所以怹读过不少书,而且喜欢谈古论今。
我母亲在坑木场,当过几年临时工;主要工作是将很长的树干,抬到电锯台上,截成不同长短的木桩子,再用电瓶车运送到不同的地点,码放到木垛上,供井下使用。
这活很累。通常干一个多小时,就休息一阵儿,俗称叫“歇歇儿”。大家通常东倒西歪,喝水、侃山;时常开一些粗俗的玩笑。
苏叔年纪较大,又是班长,总得端着点儿,就常给大家讲故事。他用“山普”(山东味儿的普通话),讲一些书中的故事或者老家的民俗、自己的经历等等。
我妈拉我去听故事,一个重要原因,是让我拣柴禾。坑木场有很多下脚料,拣回家,烧炕、做饭,可以节省下一些煤炭,日久天长,也是一些钱。由于坑木场离家属区比较远,单程二三里路,别人不愿意走道、背柴禾。
老佟有两大“软肋”:嘴馋、好奇心重。去坑木场,一来能蹭婶子、大妈们的零食;二来能听叔叔、阿姨侃山;所以乐意前去。歪打正着,接触到了民间文学的启蒙。
借书,顶先父之名
“80年代”中期,老佟从矿区调入首钢;此后除了去曹妃旬八年多,一直生活在石景山区。
总体来说,老佟为人低调、内敛、羞怯;因此日常生活单调、规律、充实;不喜欢热闹,不擅长交际。上班时,“三点一线”;退休后,“三饱两倒”。(退休前很少睡午觉;既没有这习惯;也缺少条件。)
借书,是生活的一条主线,贯穿于童年、青年、中年、老年;估计要相伴终生了。
老佟借书主要是去“石书”(石景山区图书馆)。她由一个主馆、一个“儿图”(少儿图书馆)、若干个社区借阅室组成。据说藏书120多万册。
“石书”的硬件和软件都在与时俱进。借书方便快捷。开放式的书库,读者随意挑选。现场没有的书籍,可以通过网络查询。借书、还书,都是自动的。每次去“石书”,老佟都心生感慨,回想起小时候借书的故事——
老佟借的第一本书,叫《战地红缨》。四十年以后,通过查阅资料,得知作者叫石文驹,出版于1973年。由此推断,当时正上小学三年级。
这部小说的读者群,是少年儿童。字数较少,15万多字;情节简单,语言通俗易懂。然而,对当年的老佟来说,不仅算“大裤头儿”;而且生字挺多。只能连蒙带猜,囫囵吞枣地读完了。(“大裤头儿”是对厚书的戏称。)
老佟知道这部小说,是从“戏匣子”听来的,是无意中听到的。用文言来讲,叫邂逅。当时只记得播讲者,是一个女的,讲得特别带劲儿。后来查资料,是由著名的评书艺术家刘兰芳播讲的。
当时,听得如痴如狂。讲的是辽宁锦州一个叫大黑山屯的村子里,一个叫张得欣的苦孩子,和虎子、成子、土子、小英子等小伙伴,与金老歪、金秧子斗争的故事。
印象最深的是,得欣用小狼崽儿换回了被金秧子霸占去的金钟鸟,秃尾巴老狼大闹金家。金秧子被吓得半死,从此以后,一听到“狼来啦!”,就吓得犯病。另一个,就是讽刺金秧子的顺口溜--“金秧子,赖叽叽,病病歪歪活不起。还想抓个替死的,抓不着呀气死你。金秧子,扯拉拉,不长叶子不开花。浑身坏水臭气大,一结结了个赖赖瓜。”
那些年,有不少《战地红缨》的“粉丝”。大家时常用这本书里的人名,给别人起外号,其中叫金秧子的小孩儿就有好几个。
由于“戏匣子”里的小说,很难听全、记牢;所以老佟头一次产生了想购买此书的强烈欲望。然而,当时买书对老佟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儿。在高人的指点下,退而求其次,借书来看。
借书,难度也不小。
当时只能去矿上借书。严格地说,“矿图”的服务对象,是正式矿工;甭说“小屁孩儿”了;就是临时工、协作单位、矿工的媳妇,都没资格进门。老实说,我们的规章制度,不可谓不多、不细;然而真正严格执行的,一以贯之的,并不太多;对领导、对名人、对熟人,就难免要变通。
老佟借书,最初要由老爸带着,用怹的借书证,给工作人员说好话、打溜须才行。
老爸不支持我们看书,认为瞎耽误工夫儿。怹压根不相信,佟家的孩子能凭借“码字”挣钱。(老佟自己当时也想不到。)怹为啥帮老佟借书呢?两个原因;一是被纠缠的没办法;二是在家里读书,总比去外边玩好一些。当时的孩子多而淘,凑到一起难免淘气,甚至惹出祸来。
“矿图”在当时当地,藏书较多;种类较全。除了常规的书籍,还订有许多报纸、杂志;还有“小人书”。书籍,每次借一本儿。杂志借三本儿。“小人书”借五本。
从初次借书到离开矿区;此间十多年,老佟经常光顾“矿图”;是这里最熟悉的脸孔。
“矿图”几经搬迁和扩展。最初在井口食堂斜对过,和牛奶站,理发馆是同一排。房子下面是水帘洞与大石河之间的一段暗河,旁边是高台上最初是两座宿舍楼,俗称“甲楼”、“乙楼”,后来新建一栋,叫新楼。
由于空间狭小,光线昏暗,气味儿不好等原因,几年以后,图书馆搬到了高台上,一个二层楼的上面,书库和阅览室都扩大了不少。
从家属区走到图书馆,单程大约二三里路,要过两条小河,穿过万佛堂村里。在父亲的陪伴下,终于借到了心仪已久的《战地红缨》。
“矿图”设施简单。书库是封闭的,外人不让进。找书通常两种方式;一是直接询问,某某书有没有?二是,自己查找。楼道里有几个柜子,上面一排排的小抽屉。里面有许多小卡片,写着内容简介。
小孩儿借书比较胆怯,不敢惹管理员生气;不然会被扣下借书证。老佟很少遇到这种情况。为什么呢?最初几年,男管理员李叔叔,曾是我老爸的同事,比较讲交情。后来几年,老佟的大姐由东北“返城”,分在井口食堂,在矿上有一些人脉。
老佟在“矿图”大概借过几百本书;以的小说为主;涉及战争、破案、爱情、寻根、武侠等种类。直到80年代初,进入“局铁”,厂里有图书馆,并且有了闲钱可以自己买书以后,才不去矿上借书了。
铁厂图书馆的管理员,是一位姓张的大姐,中等个,圆乎脸,爱说爱笑。老佟因为爱看书、写稿儿,和她混得比较离。印象最深的事,当时流行看武侠书。她把《萍踪侠影》、《天龙八部》、《书剑恩仇录》等留给老佟看。
买书,苦乐交织
读书人戏言:“淘书如淘金”。两层含义:一层,好书难寻。早些年没有网络,要想淘到好书,就得亲自出马,四下淘换,费时、费力、费“银子”,有时还要颇费口舌。另一层,是愉悦。有时候,抢到热销的图书;有时候,寻寻觅觅,淘到心仪已久的书籍;有时候,无意中发现一本好书;有时候,历时几年,凑齐了某位“大咖”的系列作品。那种喜悦感、成就感,是外人难以体会的。
买书,现在稀松平常。老佟年轻时,却颇有难度。
佟家所在的煤矿,位于远郊房山。当年人员很多,属于“京西八大矿”之一。然而整个矿区没有书店。老佟要想买书,只能去镇上,当时叫公社。坨里镇,相距八里多地;河北镇,相距十多里地。
镇上也没有专门的书店,只在商场里有一两个柜台,出购图书;而且种类较少;大多是农业种植、养殖之类。文艺、历史类的书籍很少。
由于交通、地势、习惯等原因,矿上的人去坨里比较多,去河北相对较少。那些年,坨里有集市;每月二三次。我们走河道来回,能近便一些。
那些年,老佟时常结伴去坨里,主要目的三个:一是去镇上看热闹;二是买卖东西;三是看书、买书。当时许多家庭人多钱少;孩子们从小就学会自己“创收”;挣钱买零食、玩具、图书等。
我们的创收方式主要两种,一明一暗。
明招,养鸡、养兔、搜集中草药。兔子,主要吃野草、树叶,不仅生长较快;而且繁殖能力很强;每窝五六个;喂到四五斤重,就能买到收购站。矿区蝎子很多,当时论只收购;小的五分钱一只;大的一毛钱一只。
暗招,拣破烂。确切地说,半拣半偷,主要是铜铝锡等。当时一斤铜能买两三块钱。铜的来源,主要是电线,“机电”加工零件的碎料。通常几个人合作,有人望风,有人钻进厂房,四处搜集。早些年,废品收购都是公家的,大件、整件不好出手,一些铜铝需要加工。
当时的钱很值钱:一分钱能买两块糖;三五分钱买一本小人书。西红柿一毛钱一簸箕。粉肠,三四毛钱一斤。猪头肉六毛钱一斤。一部长篇小说,三四毛钱。
老佟的同学、小伴中,喜欢看书的不多,舍得买书的更少。老佟背着篓子,驮着破烂,来回十五六里地,累得呼吃带喘,不买玩具、零食;却买书,这些书时常被别人借走不还。因此常被讥笑为傻瓜蛋。
年纪稍大,老佟改去县城买书。
早些年,从矿上去县城颇为不易。当时房山县城还在老地方,1997年才搬到良乡。县城与矿上相距30多里地;虽然不太远,却交通不便。
从矿上到县城两条道;一条大路,经坨里、阎村、大石河、饶乐府,路状较好,通公交车;一条山路,经南观村、东岭子、羊耳峪、“东炼”;一半山路;一半公路。早些年山路狭窄弯曲,只能走行人和驮队。“70年代”初期,“东炼”从矿区抽取生活用水,埋设输水管线;才修通了这段山路;叫“万东路”(万佛堂村至东风厂)。
我们去县城主要是骑车。“万东路”一半上坡,一半下坡。上坡比较费劲;下坡比较危险。当时的自行车,主要用来驮东西,又大又沉又笨拙。老佟骑车去县城,当天来回,累得跟孙子似地。
当时县城只有一家“新华书店”;位于“大角”十字路口,百货商场对过儿。图书的品种相对较多,可是顾客并不多。老佟时常光顾。老实说,由于手头紧张,看蹭书的时候多,买书并不多。
印象最深的,是买《高山下的花环》。当时是1982年,老佟18岁,在矿上做临时工,每月挣三十多块钱。当时还没拍成电影,广播里播讲。由于上三班,听不全;于是骑车去县城买了一本儿。
去首钢以后买书成倍增加。为什么呢?一来,图书的种类、数量增加了;二来,那些年书店、书摊、流动书商很多,时常追着兜售;三来,首钢收入较多,手头相对宽裕,隔三差五,就买几本。
在“五一剧场”(首钢宿舍之一)的三年多,老佟买书比较多,比较集中。
当时倒三班,一周倒一次。闲着没事,有时进城溜达,西单、前门、王府井;更多的是在附近,古城、八角、北辛安、苹果园、玉泉路等等。
早些年,地铁口两侧有不少书摊。与国营书店相比,这里进书快、热门多;营业时间长,很晚才收摊。有些摊位,越到晚上越欢实,偷偷出售“禁书”;分两大类:一类,人体和艳情;另一类,涉及高层动态、名人隐私、重大的历史事件等等。白天不敢卖,怕被没收、罚款。
老实说,买书、读书,既是为了学习、消遣;也是为了猎奇、刺激;后者的占比,甚至多于前者。老佟也不能免俗;经常光顾地铁书摊儿,购买过《废都》、《白鹿原》、《血色黄昏》等热门书箱;《巴黎春梦》、《邪仙陆飘飘》等艳情和涉及高层的“禁书”。
凡事有利有弊。私人书摊有俩“短板”:一是品种单一,“热门”多,精品少,古书经典更少;二是价格很高,一二十元一本;有些热销书还要加价。不买吧,心痒手痒;买多了,钱包顶不住劲。
于是改淘旧书。
当时买“月票”没限制。公交“月票”五块钱;“联合”月票十块钱(可坐地铁)。老佟怀揣“月票”,四处踅摸旧书;去的最勤,是琉璃厂。我家的“四大名著”、“三言二拍”等,大都是二手书。
旧书不乏精品。《林海雪原》、《暴风骤雨》新书,五块钱就拿下了。“老北京风情系列”,包括民俗、美食、行业、名人等,十元三本。“白洋淀派”的名著《风云初记》,才一块钱。
淘书,既快乐,也烦恼。快乐,不用多说。烦恼有三:费力、费钱、占地方。旧书,品相差事,摆出来有些寒酸。每次搬家或送、或卖,旧书越来越少了。
写书,逐梦之旅
读书,是嗜好;写书,是梦想。
人都有欲望;而且很难满足。因为随着年龄、阅历、能力等变化,欲望通常由小变大、由弱变强、由单一变成多样。欲望是拼搏奋斗的动力;同时也是一种压力、心结,甚至成为坠落的重要诱因。
老实说,老佟的“文学梦”并不纯洁;往好里说,爱好读书写作,渴望用笔墨反映社会发展、企业变迁;真实的原因,一是懒,不想当壮工、卖力气;二是贪,想出点名、冒冒泡、刷存在感。
欲望催人,一路前行,苦乐尝遍,无怨无悔。
与天才作家不同,老佟的文学之路,曲折面艰辛;大致分为“三步走”---
第一步,手写变铅印。
客观地说,我国近年的新闻、文学、媒体的发展和普及,得利于两次科技的重大突破:一是汉字输入与排版技术;二是网络传播技术。
“90年代”以前,汉字的输入与排版方式比较原始。写文章以手工为主,俗称“爬格子”;修改文章,也比较费事,有些重要的文章,往往要抄写好几次。
打印文章更费事。当时是用现成的铅字,几千个字模,按偏旁部首,码放在字盘里。打字员要经过专业培训,并需要几年的实践经验。急件,通常需要几名打字员协作;一人念稿,一人找字,一人打字,一人审核。
这种固定的汉字,是反着存放的,需要倒着找。不同的文件对字型、字号、行距、页面等,都有相应的要求。拿到文章以后,要按规定找出相应的铅字,一排一排地码到打字机上,再用按键打在腊纸上。当时,大的单位都有打字室;打字时声音很大,咣当、咣当地。
由于打字速度慢,印刷成本高,所以报刊的品种少、版面少、发行量也很少。《人民日报》、《北京日报》、《红旗杂志》等大型报刊,通常只能订到科级单位。
老佟年轻的时候,能够在内部小报上发表文章,就是非常“牛掰”的事情。
老佟写的稿件,最早发表在《北京矿工报》上,几百字的“豆腐块”。《矿工报》在矿务局内部发行。即使如此,也得利于刘泽先生的提携。刘先生在“局铁”武装部工作;五十年代的技校生;由县城的“矿机”转到坨里。
刘先生一米八多的个子,仪表堂堂,喜欢读书,擅长写作,时常发表文章。老佟受班长支派,编写表扬稿,往厂里广播站投稿。他听了以后,觉得有潜力,就到班组找老佟,指导写稿、改稿。有几篇得以见报。
另一位贵人,是周连弟师傅,当时是首钢“大炼”的笔杆子之一。
周师傅早先开天车,靠写作从“工岗”转成“管岗”;具有丰富的写作经验。他年长二十来岁,在他的热情鼓励和具体指导下,老佟逐渐上路了。
第二步,文章挤进书里。
在多数人眼里,报纸时效短、分量轻、水平有限;书籍比较厚重、正规、文章质量较高。
老佟也不例外;在报纸上发表过文章以后,又新生目标,把文章挤进书籍。
书籍分通常几大类:专业书籍、行业书籍、企业内部书籍。第一类最难,老佟的文章要想挤进正规的文学书籍,概率非常小。第二类,难度也比较大,因为基层单位的作者,很难接触到部级、局级的编审人员。第三类,难度相对小一些;因为公司级的编审与厂矿作者联系较多;有些编辑是从基层上去的,人熟好办事。
基层作者也有自身的优势;比如,接地气,实例多,便于吸纳群众的语言等等。因此,写人物、写故事、写细节、抒发真情实感,要比跑会场、坐书房的便利。
于是,老佟凝心聚力,刻画身边的人物,讲述一线的故事,一些文章被编辑们选中:首钢总公司《我身边的共产党员》、《发生在改革中的故事》;首钢日报《繁星集》。石景山文联《模式口的记忆》;首钢京唐公司《海上崛起新钢城》收录十多篇;散文《最爱炉火红》,收入《冶金职工征文作品集》,并获得一等奖。
第三步,独立写长篇。
老佟不喜欢写新闻,尤其是限定题材和字数的“命题作文”;喜欢写小说,写长篇。
闲聊说出来,没几个人相信。写长篇,既是老佟的目标,也是一种心结。
退休以前,既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首钢京唐公司,实行“扁平化”管理。偌大的炼钢部,搞政工的人很少。老佟既要写稿,给别人改稿;同时也要写总结、经验、填报表、参加会议、检查、劳动等;整天忙忙道道,头晕脑胀,一见文字就起急发烦。
“卖断”(工龄),重拾文字梦。
选题,是写作的关键。根据以往的经验,最好要选取自己最熟悉、最感动的人和事。思来想去,决定先写“80年代初期”当“待业青年”那几年的亲身经历。
当时,老佟只有16岁,就面临求学无门、求职艰难、温饱难继等诸多难题。当时没有“啃老”、“躺平”的念头和条件。为了生存,老佟学过瓦工,烧过锅炉,拣过矸石、疏通过下水道……接触过不同年龄、不同经历的许多人物。这些往事,不时浮现在眼前。
由于人熟事熟,写得比较顺手。半年多,编写一部反映80年代初期,煤矿待业青年工作生活,喜怒哀乐的长篇小说。取名《黑色雀群》。
《雀群》既是老佟多年读书的结果;也是读书生涯的小结;以此来记录我们一段真实的生活;希望引起一些有相似经历读者的共鸣。发表以后,被“九洲出版社”、“北图”、“石图”等单位收藏;也收到了一些赞同、鼓励。
于是乎,老佟有些膨胀,想再写两部;一部长篇,以首钢搬迁为背景,叫《红色山海》;一部文集,选录散文、游记、博客,叫《绿色田野》。
然而天不遂愿;一方面,家遇变故;一方面,马齿渐长,身体和精心都在退步;后两部书只好放弃了。
世人哪能都如意;凡事只求半称心。降低标准,放缓速度,随心所欲。偶尔写篇博文,题材自选,长短自控,信笔道来,也挺不错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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