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尔基说:“爱孩子是母鸡都会做的事;但是要善于教育他们,就是国家的一件大事了……”
爱护子女,是人天性和本能。然而爱护的方式,最终的效果如何,可能千差万别。现实生活中,父母与子女之间,因爱生怨的事,并不鲜见---
实例一:“小鹿”被困山沟
许多父母都爱参与子女的求学、择业、婚恋、生育等事情。客观地说,二老是出于好心和责任感,想让儿女走捷径,避开上辈人走过的弯路。
然而大多数父母给出的建议,一是基于自己有限的阅历和经验;二是基于当时的热门;难免出现失准。有的失误,影响到子女一生的走向。
80年代初期,老佟被招入“局铁”(北京矿务局炼铁厂);厂址在房山区坨里镇。我们这批青工一百多人,来自矿山矿、长沟峪、大安山、坨里铁厂四家局属单位。
“小鹿”不仅是铁厂子弟,而且是有些人脉。父亲是科级干部,母亲在家属区管水管电。她高挑白皙,多才多艺,爱唱爱跳;因为喜欢唱《排球女将》的主题曲,被大家昵称为“小鹿纯子”;简称“小鹿”。
青工进厂先进行培训,为期一个多月;然后分到不同的岗位。老实说,人都有仨亲俩厚,分配工作时,熟人和有人打招呼的主儿,多少会受些照顾。
“小鹿”分到化验室;工作轻松,环境幽雅,还透着一些神秘:头戴小白帽,身穿白大褂,坐在操作台前,摆弄仪器和瓶瓶罐罐。老佟在铁厂三年多,没进过化验室;只是隔窗张望过N次。
我们比较务实,通常三大目标:一是找“饭碗”,首选“国营”企业;二是找对象,不求多靓多帅,老实巴交,踏实过日子就行;三是经营小家,比着早生、多生。因此入厂不久,男女青工就互相追逐。
铁厂男多女少,每个姑娘身后,都综着一群“苍蝇”。 “小鹿”自然不乏追求者。
她父母出来挡横儿;先是不准她早恋,甚至不准穿新式的衣裳;随后托人弄呛,让她脱产去读矿务局的“技校”。二老说,高中文凭太低,将来在职场发展受限制,要乘年轻考文凭,最少要考到大专。
然而世事难料。“小鹿”上“技校”期间,“局铁”就“黄了”。我们这批青工,大部分被“转招”到首钢;其中不了人在城区安了家。以“小鹿”的能力和性格,如果也进首钢,应该风生水起吧。
“小鹿”的父母,是老佟的“忘年交”。2018年,老佟回矿区看望老刘夫妇。此时,“小鹿”早已退休,从坨里搬到磁家务。说起当年熟悉的同事的命运,大家不免唏嘘,感叹命运弄人。
实例二:门兄被“单身”
老实说,有些事情官家和民间叙述存在着差异。比如工作,台面上的说法,只有分工不同,没有高低贵贱之分。民间却分成三六九等:一等人,当官提干;二等人,以工代干;三等人,车钳铆焊;四等人,管水管电,等等。
门兄,是老佟在矿区的邻居;高高瘦瘦,白白净净,在矿上当电工,戴白框眼镜。早些年,矿区戴眼镜的很少。眼睛不好的人,常被人取笑、戏弄;厚道点的,叫“某四眼儿”;刻薄的人,叫“某瞎子”或者“瞎某某”。
他姓门,因此被叫作“瞎门儿”。他的年纪比老佟大十来岁,属于“老三届”。
老实说,门兄家的生活,在当时的矿区是“羡慕、嫉妒、恨”的对象之一;原因有三---
一是人少,母子两人。当时的邻居大都孩子很多,通常五六个;多的七八个;三个孩子以下的很少。孩子多,引出很多难题。最突出的就是住房拥挤。街坊四邻,能睡单人床的很少,能住单间的更少。
二是工作体面,人脉较好。母亲姓徐,是矿上医院的大夫,平时坐诊、巡诊;井下出事,要参加抢险;时常到各家属区指导防疫。独生子是电工,挎着“三大件儿”,在矿区转悠。当时各家人多钱少,找灯泡,换闸盒,拉电线等,时常求电工帮忙。因此街坊四邻,时常对这娘儿俩没话找话,套近乎,打溜须。
三是生活精致,吃香喝辣。娘儿俩有文化,挣钱多,有闲暇,经济水平,生活状态,都甩街坊四邻几条街。我们小时候,很少穿新衣服;不光破旧,而且很少清洗。她俩总是衣着整洁。当时买肉凭票。街坊四邻一个月吃不上几次肉;即使吃肉,也是大锅熬,白菜、土豆、海带、豆角,肉片儿混在其中,挨谁近算谁的;一顿吃几片肉,就算不错了。他家不光时常吃肉,而且时常去集上买活鱼、活鸡。食材新鲜,厨艺又好,那香味让我们馋得直流哈拉子。
……
人无完人,事难圆全。她家也有烦恼,门兄的婚恋不顺;“三张儿”多了,仍然单身。当时青年男女结婚、生育的热情很高;超过二十五,就算困难户了。早些年,矿区的人文化较低,观念陈旧,对于单身男女比较轻视,其父母也时常被人讥笑。
老佟小的时候,许多家庭父亲是在编职工;母亲没正式工作,俗称“家属”。有些“家属”喜欢保媒拉纤儿,时常扎堆儿分析街坊四邻儿女的情况,帮着四下说合。她们时常交流经验,剖析说合成与败的原因。
门兄的婚事自然成为交谈的热点。据她们分析,门兄配不成对儿,既有他本人的原因,也有他母亲的因素。他本身来讲,岁数偏大,模样一般,还瞎摸合眼,工作单位在远郊的山沟,条件好的女孩看不上他,条件差的他看不上她。
他母亲呢,对独生子过于呵护,(我们这一代人,独生子女特别少),既怕儿子结婚以后被媳妇拿捏,也怕儿子挑门单过自己晚年孤单,所以对女方横挑竖拣,搅黄了几个儿子心动的女孩儿。
老佟曾询问,他家住房宽裕,女方为啥不愿意搬进去住呀?有婶子说:“你还小,不懂婆媳之间的弯弯绕。一来,徐大夫爱较真儿,和她一块生活会很累。二来,她挣钱多,名气大,媳妇会感到压力。三来,男人也好,女人也罢,单身时间久了,性格就容易怪异。见到情侣、夫妻亲昵,就容易妒嫉,使小性儿、闹闲气。因此首选父母双全的;尽量别和单身的公婆,或者岳父母在一起生活。”
老实说,对这种理论,老佟当年既不理解,也不认同。随着年岁的增长,阅历的增加,渐渐觉得有些认同了。婆媳矛盾表现上看,是因为性格和琐事,其底层逻辑,往往是争夺对儿子或者丈夫的控制力。
实例三:冬哥被“妈保”
冬哥,老佟在首钢“大炼”时的同事。(“大炼”,一炼钢的俗称。)
老实说,不了解细情的时候,老佟曾比较羡慕他。他年长老佟十多岁,人高马大,心宽体胖,整天乐乐呵呵地;主要工作是带着汽车清运废土。
不光工作轻松,日常生活更不用操心。冬哥是“坐地户”,从祖辈就生活在麻峪村;离首钢厂区不远,每天骑车上下班。他还是独生子,家里只有这个男孩儿;另有几个女孩儿。
早些年,人们观念比较传统,最大的特点就是重男轻女;觉得儿子才能继承家产、托负终身。因此冬哥打小就受到母亲的偏爱,吃头水儿,穿头水儿,生怕受累受气。
俗话说:“偏疼的果子不上色儿。”父母的偏爱,只对冬哥的身体产生了作用,他从小就比小伴儿长得壮实,成年后一米八多个子,二百来斤的体重。然而,头脑却不大灵光;往好里说,老实厚道;刻薄点说,有些“二”儿,傻吃闷睡,只能从事简单的工作。
冬哥的家,母强父弱,大事由老妈说了算。为了让冬哥衣食无忧,他老爸提前退休,让他顶岗进了首钢。他妈托人弄呛,让他当上了电工。钢厂的电工不是谁都能干,厂房的电路纵横交错,电器种类众多,必须头脑清晰,业务熟练,动作麻利。很快,他就被刷了下来。他妈又托人,让他开叉开,还是不灵;最后改成跟车了。
工作稳定以后,老妈立马帮着张罗媳妇。
由于儿子脑袋不灵,她挑儿媳妇只好降标,岁数相当,模样过得去,而且首选村姑。她认为,儿媳妇没有经济优势,就好拿捏;儿子多咱也不会受气。
早些年,首钢工资高,工作稳定,冬哥家有现成的农家院,并且老嚷嚷要拆迁。因此没多久,冬哥就成了家。
按常理,儿子娶了媳妇,老妈就应该放手;让小两口自己单过。可是冬哥妈“扶上马,送几程,死活不松马缰绳”。冬哥的工资、奖金、保健菜,全部交给老妈。小两口花钱得向老妈打报告;一日三餐吃啥,冬哥上班带啥,也得请求她,不然就得闹气。
一开始,媳妇不愿出面,先是鼓动冬哥跟婆婆要求分家。冬哥从小被老妈管惯了,不愿意断舍离;后来,她让冬哥多挣少报,积攒“私房钱”。不料,老妈不好胡弄,时常找人打听冬哥的实际收入。
一来二去,婆媳矛盾频发。儿媳妇甩手离去。
冬哥蔫了几天。老妈说:“别愁眉苦脸地;该吃吃,该喝喝。咱家这条件还愁媳妇吗?”
姜是老的辣。不久,老妈又给他找了新媳妇,比前妻岁数还小,模样也可以。
当时,老佟还打单身,时常在为找媳妇发愁,艳羡地说:“冬哥傻马颠憨地,都搞俩媳妇了。上哪儿说理去?”
了解内情的说:“头一个媳妇,脑袋好使,以后能挑门过日子。现在这媳妇,脑子也不机灵。有他父母在,还能凑合着过。老家儿没有了,剩下小两口,有急着,有热闹看。到时候,冬哥哭都找不着庙门儿。”
老佟年轻时,书呆子气比较浓,好打抱不平。闲聊时多次提醒:“冬哥,别啥事都听老妈的;该攒钱攒钱;该拿事儿拿事儿。”
冬哥憨笑:“操那闲心干吗?有班上,有钱花,有肉吃,有酒喝,就行了呗。”
老佟:“老妈能跟你一辈子吗?”
冬哥:“走一步,说一步。车到山前必有路。”
……
近些年,儿女的婚恋成为一些家庭的难题。在老佟看来,即有儿女的原因、社会的原因、也有家长的原因。
老实说,人都有惰性,不愿意操心费力承揽责任。相对于单身,结婚生子,不仅要承担经济压力;而且要维系夫妻感情,负责儿女的教育、就业、婚育。这一系列沉重又琐碎的事情,难免让一些青年男女望而生怯。
世上的爱有许多种。大多数的爱,是为了团聚和占有;只有父母的爱,是为了放飞,是为了付出。儿女终将长大,离开父母,踏上自己的人生之旅。如果父母过于呵护,总不放手;如果狠不下心来,把他们推离“舒适区”;就可能好心办错事,耽误了孩子。
人各有命。谁也代替不了谁;即使血亲母子、恩爱夫妻,也是各有天命。人与人最好互相尊重,不要过多、过深地介入对方的生活。
每个人的成长、成熟,都需要一个过程,诸多的历练,有些弯路,不得不走;有些苦累,不得不品尝。适时地放手,是一种大爱、大智、大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