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 味
文/张秀君
总有一些温暖会漾在心里,总有一些美好会存于记忆。
经过众人的商议,大锅菜便定在元旦的第三天。这是DZ群第二次吃大锅菜,第一次在国庆节,当时因为有事情脱不开身,我未能参与,倍感遗憾。所以,这次得以机会赴“宴”,心儿便雀跃起来。
大锅菜,六七十年代,甚至是八十年代,在农家,可以随意吃到。那时,家家都有用土坯垒砌的灶煻,上面架一口大铁锅,灶煻里柴草燃旺。这口大铁锅,可是庄户人家的幸福所在。当烟囱里冒出缕缕青烟,当灶煻里弥漫出阵阵饭香,早已饥肠辘辘的人们,咂咂舌,胃液殇殇,生活的百味也全在了这热气腾腾的大铁锅里。接近年关,大铁锅里有了肉香。猪肉,白菜,粉条,再放上几块蘑菇,这就是一锅浓味悠长的大锅菜。随着经济的发展,人们生活的提高,灶煻渐渐变少,消失。接替而来的是电磁炉,电饭煲,压力锅等,再想随意吃到一锅地道的大锅菜,就比较难了。不过,农家红白事还是需要大锅菜的,吃饭的人多,自然锅也要大。足够大的铁锅架在足够大的临时搭建的灶台上,灶台下是燃旺的劈柴。熊熊的火苗,舔舐着大铁锅锅底,满锅的肉菜香便飘满了院落——这才是真正的大锅菜。凡是在乡村待过的人,凡是吃过大锅菜的人,都会对大锅菜的味道有着不一般的情愫。大锅菜的味道的确是清醇浓厚的,它的色,它的香,它的味,无论多么高档的餐馆,无论厨艺多么精湛的厨师,都难以做出大锅菜的味道。
远离了乡村,远离了大锅菜,自然会想到大锅菜不一般的香醇。于是,利用闲暇时间,大家能聚在一起,品尝一下大锅菜,该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其实,DZ相聚的意义不单单是重温大锅菜的过往,而是给了彼此一次珍惜的机会。同学们从学校走出,情愿不情愿地都被卷入了社会,在滚滚洪流中,拼搏,抗争,哭过,笑过。时光荏苒,青春少年已经成为了午后的太阳。坐下来,看一看斜阳,话一话咸淡,再品一下记忆的味道,人生能有几次这样的安然享受呢?
刚刚9点,征途便在群里发了车行驶的视频,并且附言:吃大锅菜,出发了。雾霾以它强大的威势再次侵袭了节日,它始终是京津冀地区舞台上的主角。从征途的视频中,只见大幕弥漫,路灯还在闪烁着昏黄的光。路两边的杨槐树,如披了厚重的衫,费力地探出腰肢,瑟缩着向后退去。在我刚好洗完衣服,搭晾起来时,征途的电话过来了,他与飘一起来的,他正好坐了飘的车。飘工作单位就在我家附近,因此蹭他的车最为方便。飘又是一个极热情的人,在我这个不好意思打扰别人的人,坐上飘的车也成了顺其自然的事情了。
沿冀衡大道向西,振华路往北,便是去我们相聚之地的必经之路。一路上,我们都很兴奋,尤其是征途。按照DZ群里的说法,征途与我是亲同学。这所谓亲同学的定义,便是初中高中都是同学,便被称为亲同学。征途想起了很多当时的同学,也想起了我们一起读书的地方。因为大雾,我只能给他指出原来中学所在地的大概方位,那里早已不是学校,而是租赁了出去,几易主人,究竟那里在做着什么,我也不详知。平日路过时,只能远远看见有一扇大铁门紧紧关闭,以前的那些时光也被紧紧封锁在了里面。学校西面的操场,是一片高高的小树林,树林后面便是耸立起来的楼房。这一带的农民,在几年前就失去了土地,那栋栋楼房便是他们的归宿。但是,农民舍不得自己的家园,舍不得自己的土地,就这样楼房空空,原有的乡村依然乡味浓浓。学校东边在我们上学时是乡里的拖拉机站,然后,拖拉机站解体,私人承包办了煤场,再后来也是几易其主,如今已经荒芜一片。紧挨拖拉机站的是卫生院,卫生院扩大了规模,配置了比较健全的卫生医疗设备,房子也改造成了二层小楼房。其实,卫生院形同虚设一般,大家看病极不方便,究竟为何,不得而知。卫生院后面依然是兽医站,兽医站几十年不曾改变面貌,两个兽医人员忙忙碌碌几十年。供销社,粮站,旧址都在,只是换了主人,经营模式由过去的集体变成了现在的个体,这是社会发展的需要。当年的乡政府大院,也已经承包给了个人,木工、榨油成了这里的主要经营项目。当年最能体现财富的临街而建的信用社,如今也是财源滚滚,只不过经营模式有了八百杆子打不着的改变,一家殡仪店取代了它。外面摆放着大大小小的水泥棺材和花圈。店前,也可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如今人们不再愁吃穿,奋斗了一辈子,死后更要有个风光的场面。不管是为了逝者的风光,还是为了生者的面子,总之,这里是生意兴隆。这也是社会的一大进步吧?呜呼!
征途回忆起当年上学时的情形,他说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每天要骑二三十公里,路面高低不平,遇上下雨天更是难上加难。车子还经常被扎带,跑气,路上推着走是常有的事情。是啊,如今路平了,代步工具越来越先进,而骑自行车却成了人们的时尚。我不仅对自己也暗喜起来,我的家距学校整2公里的路程,每天我骑自行车往返4趟,无形中也便加入了“时尚”的行列,还为环保做出了贡献。
飘问我今天打扮了没有?我笑答:“没有。”的确没有,本人并不是不喜欢打扮,而是不知道怎么打扮,根本就不会打扮。正如我骑自行车上班一样,素颜面对世人,也做着绿色环保吧,哈哈!其实,装扮是对人的一种礼貌,是对人的尊重。而我,也并不是不具备装扮的条件,起码时间有,自己的那份工资也可够,但是,真的没有那份心思。再就是本人还不是那么自信,所以,就顺其自然了。不过,我也有自己的原则,那就是整洁。
车子一路前行,飘忘记了道路,不断地问我走得对不对。这边我也没有来过,但是凭着道路改造前的记忆应该是没有错的。于是,在大雾弥漫中,我指挥着飘一路向北,走到头,再向左,便到了107国道,然后向左。其实,高大的厂房昭示着已经到了。果然,见到那两个大白石狮子,便知道目的地到了。
车子驶进院子。我们下了车,老顽童正好迎出来,他正打着电话。因为时间尚早,其他同学还未到。老顽童已经在茶室里煮好了茶。征途提出到院子里转转,我也正有此意,于是我们俩就走了出来。
这是一个方正的院落,用征途的话讲占地足有十五六亩。其实以前这是一个公司的所在地,是老顽童的儿子经营的。公司经营又不在这里,这里便名副其实地变成了供大家休闲娱乐的场所。黄色、蓝色、棕红,是这里的主色调。公司座落在107国道东侧,蓝色的“河北北森建筑工程有限公司”牌子,赫然树于公司大门右侧。大门两侧,雌雄石狮各踞左右。石狮雕刻用工机巧,须弥座脉络灌以粗线条,深浅有度,围绕一个“稳”字。石狮的雕刻之功则是匠心独运,慑人眼球的便是石狮的锐爪,坚韧,有力,峰谷鹤立。突兀的骨关节,扇贝形的张开的护甲片,随时都会迸发出无穷的威力。与其它石狮一样,这对石狮同样是满头卷发。雄石狮,怒目,张口,头歪向右侧。雌石狮左掌按住小石狮,头微低,嘴巴微闭,俨然一副保护神的状态。白色的石狮子,颈项上缀上红色的绸带,雌雄相对,给人感觉除了高贵威严外,更有一种亲切安详的意境。
进入大门,一道砖砌的影壁墙映入眼帘。棕红色墙壁,棕红色琉璃瓦,翘起的飞檐,分列两个吉祥走兽,墙壁上书画为长城雄姿。墨绿色的云石做影壁墙下的花坛,这个季节的冬青还有些夏日的风采。
院子除西面是一道围墙外,北、东、南三面都有房子,都是黄色的墙面,蓝色的顶子,棕红色的房檐。院中有一长方形开阔地,古槐与冬青围绕,还有木槿等花树。显然,这是一个小小的菜园,春季里播种,夏秋季节里收获。而这个季节,它在休养生息。正北,从西向东,依次是办公室、餐厅、娱乐厅。正东正南的房子,都是库房。
工作人员为我们打开了娱乐室。从外部来看,门口进入处把娱乐室分成高低两个部分,西部房间高度与其它建筑无二,唯东部建筑要高出其它房间好多,有二层楼房那么高。走进娱乐室,看里面的布局,立刻明白了房屋建筑高度不同的原因。娱乐室地面分成红绿两个方阵。最东面的绿毯铺地的地方,是羽毛球健身场地。高高的屋宇,高大的窗子,草滩似的地面,黄色的标注,整个布局都是按照标准的羽毛球规格来设定的。羽毛球场地左侧,便是乒乓球健身场地,乒乓球案来自世乒赛供应商。兵乓球场地一直向西,都是红色地毯铺地。乒乓球场地再向西,也就是到了娱乐室入门处的左侧,一张标准的台球桌。台球桌两侧,分别摆放着几台健身器材。娱乐室最西面,南北各有小房子,这可以说是室内小房子,可能是库房,也可能是冲澡换衣服的地方。两间小房子中间,木椅,木桌,上面摆放着茶具,这是一个喝茶的好去处。客人们玩累了,可以坐下来喝口茶。还可以在这里边喝茶,边欣赏。我发现,主人安排饮茶的地方很多,无论是办公室,还是餐厅,还是娱乐厅,随处都安排喝茶的设置。更何况,主人在办公室的套间里,又单单布置了一个真正的茶室。可见,主人是个爱茶之人,同时也是一个懂茶之人。茶文化,渗透在整个生活工作领域里,这就是茶理念,这就是茶人生。如茶的人生,追求的是一种境界。
办公室内的布置简朴而厚重。木制的桌椅,做工大气,棱角端直而分明,可以体现主人的性格与做事原则。一张宽大的办公桌,南北摆放,南侧恰好是窗子。办公桌左侧靠墙的部分,便安置茶具,主人坐在办公桌后,一边处理事务,一边可自煮自饮。
冬日,约上几位好友,坐在一个安静而又温度适宜的茶室里,一边慢慢地品茗,一边平静而又闲适地回忆过往,心暖了,心畅快了。不免便会想到明代诗人瞿佑所做的《茶烟》:“蒙蒙漠漠更霏霏,淡抹银屏幂讲帷。石鼎火红诗咏后,竹炉汤沸客来时。雪飘僧舍衣初湿,花落艄船鬓已丝。惟有庭前双白鹤,翩然趋避独先知。”坐在老顽童的茶室里饮茶,其情趣情韵不单单是瞿老夫子诗之所云。
过办公室,进东北角门,便走进了老顽童的茶室。茶室,本不需要太大的房间,要想笼住袅袅的茗香,真的要把自己净化到一个往我的天地,那就十平米大小的房间正好,而老顽童的茶室便好。
一张长方形茶桌南北摆放。说起这张茶桌,却有着别样的造型。整个茶桌就像一叶扁舟,而茶桌的制造材料恰恰是采用了一只旧的赛龙舟的船板,大概是杉木吧。老顽童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木,总之这种木还是很不错的。茶具有三种,玻璃,紫砂,瓷器。笑口的弥勒佛,吞着钱币的貔貅,静卧茶桌之上。茶席左侧是棋盘,可以边饮茶边对弈。茶席右侧高耸的龙头部分,摆放着一个鼎,还有一个陶牛。一只玻璃杯里插着几束富贵竹。茶席如此的安排,却也难猜测主人的心境。
外面一片笑声,便迎来了众多的同学们。呼啦啦,前后十多名同学。前呼后拥的,小小茶室立刻坐满了人。一曲《又见山里红》在茶室里唱起,不知谁用了蓝牙,把手机上的歌声通过茶室西墙壁上的电视播放了出来。大家寒暄着,说笑着,听不清大家在说什么,总之是一阵阵的笑声。
午饭开始。出办公室,向东,便是餐厅。一张大大的圆桌摆放在餐厅进门的位置。圆形的大理石桌面分成三层,桌面旋转自动控制。第二层桌面上安装了烧水的设施。这个桌面很大,可以同时容纳二十来人就餐。座椅造型为孔雀开屏,上面也覆盖了孔雀开屏的花式。餐厅右面还有很大的空间,一张大大的茶几,一排转角的沙发。主人喜欢养鱼,在办公室与餐厅里,进门左侧都放置了大大的鱼缸,浴缸里的鱼儿悠闲地游着。
说是吃大锅菜,其实上来了数十盘炒菜。大家边吃边聊,桌子大,人离得远,大家说话的声音自然要大。爱说话的同学,嗓门大的同学,开心地说笑着。平素我的声音就小,在这种场合,总觉得插不上嘴,所以只有听着左右的说笑而笑。就是这么个小小的改变,却让亮亮抓住了把柄,他说我总是若有所思,又把矛头指向飘,说飘也不怎么爱说话了,这自然会引起大家的一阵哄笑。说得最欢的自然是于老太与娟,这是两个蛮活泼,蛮泼辣的女生。老顽童与亮亮时不时成为大家取笑的对象。
征途说话也颇多,他具有典型的家乡音,“慈”会说成“迟”,这又会引起大家的哄笑。杜加入DZ不久,又是第一次参加聚会,他还不十分熟悉这个群里的聊天方式,所以,他说话并不多,只是盲目地看着大家的表现,表现在脸上的只有微笑。
大锅菜终于上桌了。此时的大锅菜,虽然老顽童请了当地有名的做大锅菜的厨师,但是,如果再吃出过去的那个味道,可就难了。首先,这十几个人的大锅菜,用不着做那么多,单就每人眼前的这个小碗,再想想过去人们盛饭用的海碗,吃起来的氛围就不一样。那个时候,人们会盛上满满的一碗菜,热气腾腾的,手里卡上两个馒头,一边吃馒头,一边往嘴里扒拉菜。一会儿工夫,第二碗菜也就下了肚。大家顾不得交谈,交谈的内容也是客气地让对方多吃点。大人爱惜地把自己碗里的肉,夹进自己孩子的碗里。只有这个时候,大家对大锅菜的感情是投入的,是深深的。过后,也是非常眷恋的。其次,吃大锅菜前,我们吃了好多的炒菜,这时候的大锅菜,即使再美味,已经被各样的味道麻痹了味觉,此时大锅菜入口,还能体味出它的风味吗?那个年代的大锅菜,平时大家不知肉香,遇到有肉的菜,况且是经过了大劈柴烧出的菜,那是怎样的一种享受啊!所以,不是大锅菜变了味,而是我们的味觉已经麻木了。
大家重新回到茶室。又重新享受文的茶艺。说说笑笑不觉已是下午三点,于是大家便收拾了行装,告别了老顽童,各自回家。
雾霾依旧,寒气依旧。但是,每个人的心里,是暖的。
2016年1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