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之所系
苏从惠
农历的腊月十三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夫照例不在家,好在女儿已经放假,冷清的家平添了几分生气。还是在夏天的时候,女儿就着手为我们绣一幅十字绣做生日礼物---冰与火,因为我们都属马。火红的马头深情的注视着我们,似乎要诉说什么,呵呵,我那浪漫多情的小棉袄!宝贝儿子是照例的不会打电话回来,即使他在家,你旁敲侧击的点拨,他也会说你们女人怎么这么黏黏乎乎的,我们男人不兴这个。从小儿子就爱说我们男人怎么怎么样。呵呵。
弹指间,二十多年的时光如黄鹤一去不复返,遥想当年,夫初来相亲,没有多少的感觉,见他长的白白净净,眉清目秀的,倒也不甚反感,却也不是梦想中的样子,那时候正狂热的迷恋诗歌,心底里是盼望能找一个情趣相投的人,可也很清楚梦幻成真的希望很渺茫。与夫相见虽无恶感,因他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且说话的节奏极慢,心底总有些不舒服。第二天,媒人来讨回话,父亲说,差不多就算了,你自己性子有些偏激,又任性,那孩子脾气好,你进门能当家,起码不会挨打。心中涌起一丝悲哀,多可怜,不挨打竟是我择偶的条件。母亲走得早,家中没有成年女性,父亲和姥爷大概不知道怎么安排我们的婚姻,想来怕我这有些叛逆的女儿嫁不出去吧。
就这样,父亲一句不会挨打的缘由,家里为我订了终身。与夫第二次相见,是一年后哥哥婚礼的前一日,他来按乡俗随礼,没想到,站在我面前的竟是完全陌生的人,幸好有我的结拜姐妹在,他们原是熟悉的,否则该有多尴尬。屈指算来,到我们结婚为止,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就像我自己说的,糊里糊涂为人妻,懵懵懂懂为人母,而今想来,恍如大梦一场。
结婚三天回门后,我为自己写下这样的句子:据说/那天的空气/也是喜洋洋的/我没有尝。从此,万丈红尘里多了一对寻常夫妻为活命而奔波忙碌。婚后一月便去学绣花,原本我是不擅长女红的。未嫁时,整日与诗书为伴,浪漫清闲的日子不知柴米贵。即为人妻,自当克尽人妻职责,婆家当时条件并不好,夫自幼体弱多病,养家糊口原是我份内之责。
多年来,我对自己能适时的调整自己心态的性情不知应该庆幸还是应该悲哀,就像有些动物天生具备保护色,能随时令而调整自己。记得当年与诗友们闲谈时,说到自己的远大目标,听他们侃侃而谈,我小声说自己的最大目标是做贤妻良母,被讥笑鼠目寸光。倒是我们的辅导老师说人各有志,可做贤妻良母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当时,我并不懂,我只是很渴望一个健全完美的家。
当日,父亲曾断言我不会挨打,倒是说对了。夫是那种嘴硬心软的人,夫虽好性,可是那种固执如驴的人,一旦认了死扣,就变得不可理喻起来。玩心极重,属于那种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说话办事总是任意为之,却不会收拾残局。你必须像对待孩子一样,既要宠,又要哄,还要偶尔严厉一番,有时候,真的感觉好累。不过夫的善良仁孝是有目共睹的,只是孩儿心性,要你时时刻刻来提醒,包容,那一方蓝天要你帮他来撑。
都说勺子没有不碰锅沿的,多少夫妻都是争争吵吵过一生,我与夫也不例外。我们一样的有争吵,有冷战,有恶语相向,只是没有拳脚相加,很多时候,总是以我的妥协而结束。我从不是无理取闹的人,更多的是有理也要让三分。自己常寻思,人生苦短,经年累月的只有夫妻二人在家,整天的硝烟弥漫,人生何趣。节假日孩子们在家时,如果看到父母不和,又该是怎么的战战兢兢。夫一向说话不经大脑,爱承口舌之利,并非刻意的恶语伤人,不过是一种伪装的刚强。这样寻思也就原谅了他。而在生活方面,夫对家人体贴入微的照顾是我无法做到的,这大约和各自的生活经历有关系吧。夫自幼体弱,家人对他诸般照顾,迁就。而我从小的感觉是靠谁也不如靠自己,病了自己看医生,饿了自己煮饭吃。所以在我们家,真的有些阴阳颠倒。近年来,也许年岁渐长,大家都不再盛气凌人,彼此也懂得谦让,争吵也日渐减少。常听亲朋好友讲,夫在背后对我是极为称赞的,也知道我对他的诸般包容,忍让,只是当我的面羞于承认罢了。
二十多年了,夫妻们与风雨飘摇中维持这个家委实不易,可说是苦辣酸甜咸,人生百味都尝遍。对自己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家,没有谁不是用全部的身心来痴爱着。想当年年少气盛,争吵是家常便饭,每当恨恨的要永远离开时,总是拼命的为两个孩子做许多的棉衣,总怕以后孩子要挨冻。没有母亲的日子是凄惶发的。或是拼命的织毛衣,怕别人将我美丽的女儿打扮丑了。有时候又拼命的收拾屋子,而今想来,自己与潜意识中是多么的留恋这个家,所以永远做不到义无反顾的转身。难怪有人说女人是矛盾的综合体!
一个女人,也许并不是那么深的爱她的丈夫,可做任何事,却会设身处地的为他着想,而且做得非常自然,也许这也是一种爱,一种转化为亲情的爱。谁又能说得清呢!对于爱家的女人来说,那也许不是她情之所归,却是她魂之所系!女人的感情世界,男人终其一生也不会懂!反之也然!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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