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深秋了,还有点微热。下午三点出发,车里开了空调,我的额上还是冒着细密的汗珠。将浅灰色的针织外套脱下来,只一件大红的裙摆绣了五彩蝴蝶的棉麻长袍。我长长吁了一口气。吴桥,还有多远呢?
路过德州服务区,一行人下车稍微活动活动,曹老师说才走了一半。橱子里摆着包装好的德州扒鸡在售,但看上去没有任何食欲。走吧,赶路要紧。吴桥,早就想去,杂技之乡呢。
却原来,在沧州之地。
向晚时到达,入住红牡丹宾馆,再次和王玫姐姐同一个房间。晚饭的水,菜很不是滋味,我低头拣合口味的吃了一点儿。心想:星级宾馆,旅游胜地,怎么水菜这个味道。
第二天,用过早餐。我们便向旁边的江湖城走去。也许,我们是这天的第一批游客吧。一进院子,服务员正在擦拭右侧的一批铜像。
江湖被圈在院子里,便成了一种人为的景观,一种文化的存放。早不是古书里真江湖的锦衣夜行,血雨腥风,提剑下斜阳。
一个小院,一个小院地逛。先是说书的,耍猴儿的,玩纸牌的,变小魔术的。养眼的是一对姐妹花,芳唇顶着桌子腿,筷子上的碗儿滴溜溜地转,放心,掉不下来,两手还耍着花手帕。赢了个满堂彩,众人鼓掌。又上来一个60多岁的老先生,一番倒力顶,又鼻子勾住线拉车,车上坐了三个丰满的美眉。众人又一阵喝彩。
我只当小时候看杂耍。一时贪玩挤出来,却看见门匾上有“江湖百相”四个大字,下面是一个大场子。我坐在椅子上,围墙下有一朵半谢的玫瑰,粉白的花瓣就剩下几片在摇摇摆摆。远处一丛绿竹还耐得住秋风。我的同伴都还没有出来,我一个处在陌生的地方,茫然四顾,除了江湖,还是江湖。
这时看见曹老师出来了,我脱口而出:现在我感觉这里江湖气息怎么这样浓郁啊?曹老师说:是啊,这里是最好看的,一会还有上刀山呢。我说:我刚和一个将要表演眼穿针的老人聊天说他们一个月才收入一千多元。那对姐妹花那么辛苦也是这个价。曹老师说:你以为呢?这里水土不好,要不古时为什么人一犯错就发配沧州。我沉默了,怪不得昨天晚上的饭菜……
说着说着,一阵锣鼓喧天,表演开始了。首先上场的是一年轻的气功大师,个子不高,粗胳膊,黑皮肤,咖色的马甲。椅子上早已经坐满了人。大师开了个玩笑,活跃下气氛,让一观众摸摸他手中的钢枪,确定是真的钢枪,便开始和一个同伴顶住咽喉,一用功夫,钢枪弯了。弯了的钢枪躺在地上,像一条僵死的蛇。左边的曹老师进入拍摄状态,不停地用手机拍,右边的一个陌生的中年女子不停地叫喊。又来一年轻男子一番吞剑吐珠,我胃里也跟着不舒服。紧接着上来一个头发和胡须都长且乱的壮汉,壮汉手舞一把菜刀,形象颇似李逵,但见他把上衣撩起,露出鼓鼓的肚皮,手里的菜刀一下一下往肚子上用力地划,说:你们以为这刀是假的吗?手一挥去旁边切白菜,一刀一刀白菜切得粉碎,接着又马上划肚皮。右边的中年女子开始喃喃自语:哎呀,别划啦,哎呀,别划啦。我瞪她一眼,心想:你能不能闭嘴?!却感觉此时,头上冒出虚汗,眼一阵阵发黑……
后来,我做了逃兵。没有亲眼看针从鼻子里穿进,眼睛里拔出,没有亲眼看一个人一步步踩着锋利的刀尖上到顶端摘星星……
我在车里休息,想起那句很文艺的话,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我是个没出息的女子,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宁愿和这一心人,粗茶淡饭,厌倦终老,也不愿把我丢到这样的江湖,即便把我丢到这样的江湖,你又怎能舍得把我相忘于江湖?
我知道,这世间,定有一个人不能。
足矣。
作者简介:白云 女 70后 从小喜欢文学 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 河北省采风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