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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
作者:柏青



(作者近照)

       作者简介:柏青,原名张柏青,出生于内蒙古突泉。现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国家一级作家,《西部作家》总编。著有短篇小说集《杜鹃湖畔的木屋》《绿太阳》,中短篇小说集《柏青小说自选集》,长篇小说《韬晦太后冯妤》,诗歌集《丰盈的雨雾》,散文集《等待起飞》《孤旅》《生命的姿态》《远行》九部。编著作品有《大草原》、《守望税觥》《金钱与人生》《流金税月》《内蒙古自治区志·税务志》等多部。全国各大刊物发表作品无法计数,获奖若干。

 

在清晨的第一缕晨曦里,呼吸空气中的清新,鼻间是浓稠的草木花香,抬头是湛蓝的天空,遥望绿树依依,闭目倾听鸟儿快活的早唱,我感觉幸福又来到身边,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一抹朝阳透过薄薄的云层射向大地,几朵漂浮的白云流过湛澈的天空,凉爽的晨风穿窗而过,端坐在窗前,心底开始积起柔柔的情愫。

  这八年恶病,这连续住医院的八个月,自己是怎样度过来的呢?真是不敢相信。是信念?是意志?是坚强?好像是,又不完全是。

  一天中最美的光阴,莫过于静静地坐在时光的角落里,拂去所有的喧嚣,让心灵沉淀下来,让记忆飘逸开去。比如想起一本读过的好书,也许是胡赛尼的《群山回唱》,也许是王鼎钧的《风雨阴晴》,葳蕤茁壮的文字,如清冽的溪水,洗濯着疲惫且苦闷的心。

  多想硬朗地走出室外,择一处绿地,让心绪在拥堵里慢慢伸展,看草长莺飞,忆梦中佳景。此刻,就千方百计地找到唯一能分担忧郁的手机在手,笨笨地打上几行可作永久的文字。

  进入自己文字的国度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利欲熏心。有的,只是一份清逸,一份顿悟。一个个方块字的更新排列组合,瞬间陶醉了心情,驱除了一切烦扰。2009年出版的《生命的姿态》,2014年出版的《远行》都是积蓄的明证。

  我将心根植在文字里,感受“书能香我何须花”的朴素。铺开记忆的素笺,捡拾坎坷生活的点滴。让万千心情在指尖潺潺流淌,释放内心的块垒,记录刻骨铭心的瞬间。不奢求“采菊东篱下”的世外清幽,但求一份“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淡然清逸;不奢求“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达观超然,但求一份“白云依静渚,芳草闭闲门”的与世无争。

  岁月在八度寒暑中逐渐走远,煮一壶光阴在生命里浅酌,让心随着自在的白云逐渐舒展,在悠然里静静的走过流年。在生死交织的病床上,文字于我,是慰藉心灵的美味佳肴,是醇美馥郁的美酒佳酿。在文字的香径中徘徊,看陌上花开,赏柳梢月圆,心如一块淡绿的玉石,晶莹剔透,纯净温润,浮世的嘈杂、奢欲,在文字的世界里瞬间遁形。文字,唯美了我不堪的那摞日月。

  学兄曾说:在这喧闹的凡尘,人们都需要有适合自己的地方,用来安放灵魂。也许是世界边缘的一个牧场,也许是一签关于人类秘密的答案,也许是一个人一厢情肠。只要是心灵所往,都可做憩园,为了再度起程不再怅惘。于是,我的心在自己编排的文字中触动春的门楣,看春意在枝头显现,看肆意的花儿开满枝头,看杨柳轻拂,白云悠悠。采一份古韵悠扬,揽一份诗意入怀,倾听风过林涛,疑似千年。

  我撑握手机的时候和时间是被妻子(护士、医生)严控的。输液时不能,查房时不能,检查时不能,锻炼时不能,搞个人卫生时不能,睡觉时不能……我就在每天夜里二三点钟偷偷地进行,偶尔也被妻子发现,挨一顿严厉指责也就搪赖过去了。经常是“履教不改”。

  当我握不住时光的匆匆时,当无法排遣内心负压时,我只能将心安放在文字的里,让心停下来,驻足欣赏生命驿站的每一处沉浮,让文字的澄澈浮尘缭绕弥漫着心灵。

  夜,逐渐延伸。我在无垠漆黑中仔细思量,多少令人难忘的往昔化作指尖新墨,在跳跃的文字里缅怀过往。让所有的心绪在文字里低吟浅唱,寄语一瓣心香。多年以来,也许在万紫千红的视野中,自己并不是最娇艳的那朵;起伏连绵山峦中,我不是最巍峨的那座;浓荫叠翠里,我不是最挺拔的一棵。但是,我曾经是一株小小的常青树,缠绵精致。在深涩的岁月中,捡拾生活的点滴,采撷最美的瞬间,种植在文字的精神家园,翠绿蔓延,静谧简朴。

  世间本无完美可言。从《杜鹃湖畔的木屋》到《远行》共撰写了11部作品,三百多万字也不一定扭过读者的悦脸。但我不太在乎,哪怕是没人看,只是取悦自己亦是件乐事,少了悲凉和苍白。亦可内心盈满,不喧哗,不夺目,静默如树,独品高雅。浮生桑田,若能丰盈活命,亦可从容去留。然而,人生不是一篇文摘,只收藏精彩,不接受平淡。人生是一篇连载,内容包罗万象。其实,在所有成功路上都几近折磨,但此折磨好过彼折磨,常抬头看看太阳吧,阳光地死,比阴暗地活强!今年虽然尽是住医院了,但心中还是有一个隐形的写作计划的。这全靠夜里(凌晨)三至五点那两个小时了。有个当红作家说:数量也是重量。是的,有,胜过无,半拉糊片,胜过空白。只要活着,就没有写利落的文。悄悄地向您透露一下,我已经开始自传体的操作了。这是健康那会想都不敢想的,说我开始发疯了也是恰当的。这个作品如果是十万字,我每天只能写出二百字,那就得两年的时间。如果我还能前行到2017年的话。一行文字一缕情丝,一腔血肉。谁若动了心,情丝入了骨,自会踏过云水迢迢而来,我不会辜负读我文字的人。

  我向往做一颗葵花,一身朴实一身阳光,慢长慢开,有了实足的颗颗果实后,花自然地落了。做不成葵花,做一棵昙花也好。昙花它决不急功近利,不争宠于群芳,只求一瞬间的辉煌就已心满意足。岁月的河流中,漂浮着遂心,也漂浮着无奈。还漂浮着太多的诱惑和奢望。如昙花般简单恬静,盈一颗宠辱不惊的心,打捞一份花开不落的厚重与常青。

  我相信,生命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一枝从污泥中长出的夏荷,竟开出雪一样莹白的花儿;一只又小又黑的萤火虫,竟能在黑夜里发出闪亮的光;一只其貌不扬的小鸟,竟能在枝头唱出小提琴般美妙的乐曲。每个人都是无可替代的唯一。只要能找到心灵的方向,就能缔造最美的自己。

  我的目光再次回落到窗外的那株浑身葱郁的枫树上,瞬间感到了生命的蓬勃与活力。那遒劲的桠叉旁逸斜出,繁茂的枝叶亭亭如盖。晚阳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参差斑驳的光影。郁郁葱葱的绿色点缀在一排排褐黄色的楼房中间,像极了一幅中国古藏画。

  岁月已向晚,时光渐行渐远。依着文字的馨香,渐渐明白,有些路,需要用脚去走。我现在左臂上置sipp管儿输液,右臂上是普通的套管针,每每用手机打字都不是任意而行的。与其说艰难不如说自残。可是我渐渐证得,在生命低谷时更应坚强,在繁华落幕时更应淡然,在红尘纷扰中更应清醒。晚风轻轻掀起窗帘的一角,不知名的虫声在耳畔回绕,穿越心海,任一层层波浪在心头荡漾,我心无悔,流年里,踏着一路如水月色走来,常以圣贤为楷模,将细水濯清莲在灵魂深处镶嵌,使层层柔波在心弦扣动,思绪像潺湲的流水,既唤起了灵魂的记忆,又激起了未来的憧憬。只要活着,可躲在一隅静谧之中,一行字,一句词,细品“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的况味,独享一份快意与唯美也便足够了。

  怎敢奢望百年之后,在地铁,在车站,在候机室,在排队缴税的队列中,低头翻手机的人都在找“柏青散文”浏览?

  真真地要感恩于我的文字,它的拯救就是让我的七魂永远不肯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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