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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赛)伯延,你想告诉我什么
作者:吴霞

   

  第一次走进伯延,大约是在五六年前,却迷失在他的历史宫殿里,止思于他一座座的院落宅第间。所以对于第二次的造访就很期待,希望这一次的相聚能够真正了解他,明白他,懂他。

 在这个甲午年的初夏,心愿终于得偿。

  伯延,是邯郸市武安辖区内的一个千年古镇,位于武安市区东南方向10公里处,南依鼓山,北临南洺河,宛如一只大雁翱翔在那片开阔的冲击平原上,接南来之气,聚北往之财,是一块被称为“九进三出归一处”的风水宝地。

  据《武安县志》记载,伯延在仰韶文化、商、周时期就有人类居住,建村于北宋元佑年间,因村形如大雁,故名伯雁,后将“雁”写作“延”。1953年建伯延乡,1961年分建伯延公社,1984年改镇。1996年庄晏乡并入,至今。

  对于伯延,吸引人们的当属他一座座具有中国北方特色的古建筑群。那是伯延的先民们“南售绸缎,北开药店”靠着勤劳和智谋换来的骄人成果。

 百度百科上这样叙述:“初始几户人家迁居此地,垦田稼穑,后人丁陆续迁入,繁衍生息,明、清时逐步发展成为集镇,为武安八大镇之一。清乾隆年间,伯延人大批外出经商,出现了房、徐、朱、程、翟等富商巨贾,大兴土木,营造房舍,颇具影响。”

 可是,就是这一座座远古的建筑,一副副精美的石雕木刻,却让我在第二次拜谒结束之后静默,沉思。记忆中除了那青灰色的墙,红漆雕花的廊檐,一间间资历深远的老屋,一道道寂寞衰旧的房院,说实话,方向感不太好的我,依然没有走出他的东西南北,没有清晰完整地看清他的容颜、他的表情,更没有走进他的内心。

 毕竟他不是我的伯延,没有熟稔如掌和春夏秋冬的记忆。

 伯延,是你的经历太沧桑?还是你的历史太浩瀚?抑或我的思维太迟钝,面对那不语的青砖灰瓦,只能是陌生的、疏远的一种接近,不能与你合二为一,水乳交融,依旧是零星的、片段的记忆和淡淡的回味。

 我想,我应该借助你一双大雁的翅膀,得以从空中俯瞰你的全貌,那些高低错落有致的建筑,庭院,街道,还有房家大院“品”字形的布局,只有从空中俯视,这一特征才能更加突出、明朗。

 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在一个细雨霏霏的季节,一个全村人都午休了的日子,撑一把油纸伞,独自静静地、幽幽地走在你青石铺就的小巷,再走过你安静而陈旧的街道,包括庄外的田野和环村的大路,我都要一步步丈量,用心与你对话。伯延,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肯定不是我自己在独行,一定有你的影子陪伴在我的身旁。

 你是一位从历史的胡同深处走来的老者,就像我的一位父辈,带着自己丰富的经历和纷繁的故事,陪我一起在徐、房两家用砖石构筑的五线谱上漫步、追思。

 我会站在徐家大院“九门相照”的尽头,回望另一端的你,然后细数那九道门廊,跨过九道木制门槛,就像跨越了一道道世纪百年的风霜,变得与你一样苍老、稳重、气定神闲。我真的好喜欢那廊檐上的镂空与雕刻,那是多少年前谁的手,为今天的我留下一份欢喜与赞赏?

 我想扶了你布满青筋的有力之手,小心翼翼地踏上那位红颜佳人——徐家小姐的绣楼,我能想象得出她小小的三寸金莲、轻盈的身体在木板楼梯上的跳跃,完全不像我,战战兢兢,心慌胆颤。那一尺余宽、没有扶栏的楼梯,我喜欢它踩踏上去后木板的“塔塔”声响,却委实胆怯于它的“双手无着无落”。

 我还会仔细地询问你,当年那个裙袂翩翩的少女怎就能“大门不蹬、二门不出”、在这个二层的绣楼一直长到红衣出嫁?朱门高墙深锁院,红颜清梦泪沾裳。她是否会像今天的我,在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来到这块仅有的屋顶平台,望远遥思外面那个辽远的世界?她的眉间是否还会蹙起一丝忧伤、落寞?这样想想,就已经让我对她心生“犹怜”了。

而房家的姑娘房小兰,这个不幸因患天花而损失娇媚容颜的女孩,所幸的是拥有一位好娘亲,为了毁容的女儿的婚事,就特意修建了一座“嫁妆院”作为女儿人生大喜时的陪嫁。这世间,唯有母亲更疼爱那个身有缺陷的孩子。可喜的是,这个“丑姑娘”没有因此而自感平庸,天资聪颖的她,长大后考入了上海大学,有了自己一个广阔的人生天地。

 我就这样徜徉在你的陈年旧往里,步移景异,脚步和眼睛随着你的柳暗花明或行或驻,或惊喜或沉敛。

 当我发现那个木制小推车时,仿佛遇到了故知与旧友,一下好惊喜,认为它就是我的先辈曾经用过的那辆小推车,赶紧与它来了个亲密合影。

 我知道,它不是房氏兄弟俩最初卖布时用过的那辆小推车。虽然,那辆小推车开启了房氏后来的百年兴盛路,但它已经不堪岁月的重负在滚滚洪流中烟消云散,它木制的车轮,碾在村庄的古道上,碾过乡间的田野颠簸路,陪伴着那一声声年轻充满活力的吆喝,已经印在了人们记忆的画板,成为一个凝固的雕塑。

 尽管如此,这辆瘦弱的小推车还是让我看到了已去的历史的缩影,给了今天我这个异乡人此次拜访中一个开心的喜悦。

 来到古槐下,让它厚重而沧桑的茂盛枝叶为我挡一挡炎节之日的阳光,它静默不语,坐看身边千年事,早已练就了一颗宁静淡泊心。所以,对于脚下这个金黄色的硕大元宝,不像世俗的我充满了渴望。我想象着当年房家把闪闪发光的元宝铺满那个水池时的情景,看起来是不是如我今天抬头仰望高空时从古槐的枝叶间漏下来的点点阳光呢?

 明知这块稳坐高台的硕大元宝已不是当年的真金,我还是伸出自己沾满红尘的手触摸了它的温度,希翼它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将来能够如我此刻感受到的那份冷凉。

 站在古槐的佑影里,望着现世热闹的街景,卖菜的,摊煎饼的,下棋的,突然,我想从他们那一张张平凡的面部表情上寻找一点点穿越时空的记忆和经年往昔的滋味,那刻在岁月牌匾上的“止于至善”“敦厚以礼”“翰墨”“图书”等等,在他们身上还存有多少往日积淀的熏染与洗礼?当很多年之后,这些让今日的异乡人涉山涉水来此瞻仰、膜拜的民居、大院不复存在时,他们,生活在这方土地上的伯延后人,包括我们这些外来的参观者,挂在口间津津乐道的传承还会有什么呢?

 想起母亲的一个闺中玩伴远嫁武安的事情来。原因是传说武安的女子不用下地劳作,没事就站在自家的大门口,比试谁长得又白又好看,就说明这家的男人特别能干,日子也红火殷实。

 史料记载,清时伯延居民在经商富余之后,大兴土木,广置房产,饮食居住多染奢靡,田园托之雇佣,妇女务修饰,重烹饪,不事纺织……看来小时候听到的关于武安风气的传言不是空穴来风,这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武安人的富有。而这份富有之外更多令人称道的崇尚仍然值得我们今天的文明人掩卷而思。

 同样让人难忘的是这份富足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却荡然无存,致使我们敬爱的周恩来总理才与这个千年古镇结下了一段历史渊源……

 牵着你的手,伯延,继续着你的讲述,好让我对你了解得多一些,再多一些,让我此次的行囊再沉一些,再重一些。

 当那块浓缩了中国古代几千年历史文化、由一块整板青石雕刻而成的影壁墙出现在我的眼前,耳畔传来一个声音:这虽是一个影壁墙,但却是一副令人震撼的图画,在这幅图画的两侧是梅兰竹菊四君子,中间是代表福禄寿的人物雕像,图画上方是青松翠柏,下面是中国远古时期四种劳动方式的缩影。可是,你看中间那几个人物的塑像,却一个个都没有了头颅。这就是在那个疯狂的年代人们的心灵被扭曲、尊严被践踏而留下的斑斑罪证……

 站在你的面前,望着你在风霜四季的磨砺下泛出青光的雕凿艺术,我问你,伯延,当年是哪位智慧的前辈设计了如此睿智的构图,大美矣!同时眼底、心湖又泛起微微的酸楚,为那几个被毁坏、被蹂躏的头颅!他们痛苦的呻吟之声你可否听见?我听见了,所以,我的鼻子发酸,心好痛!

 伯延啊伯延,你走南闯北、经商开店,是曾富甲一方的豪商巨贾,你为了推崇仁义礼善,为北京大学捐资助建,在你藏书楼的门楣,一块“育我菁莪”的牌匾昭示着你的卓识与胸怀;而绵延流传至今的“尚德小学”里的朗朗读书声,声声接力的是你不休的文化遗韵。

 坐在电脑前,在夏夜的寂静里捡拾记忆的碎片,组建你的眉,你的眼,似乎,随着那一个个零星碎片的拼接与整合,我对你的了解在逐渐转向深透。

“建筑是首哲理诗”, 是一曲凝固的音乐,古建筑是历史的亲历者,身上写着历史的符号,具有更高的建筑学和艺术欣赏价值。

 可是,可是,伯延,占据我思维和记忆画面的仍旧是你伫立的青砖灰瓦,红漆的雕梁画栋,面对你的安静你的无语,我还是感觉缺少了一点什么。缺少什么呢?我问自己。是与千年古镇和谐共存的一份现代生命的鲜艳和活力吗?还是一个“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 蔚然成风的民众风俗?

  今天的我们,大多数人已不再用为稻粮谋而增添我们的一道皱纹了,所以那“武俗尚房舍”的风气就依旧刮在你我生活的现实之中。试问,如果当年把这些用来修房造屋的花费用在兴建教育、传播文化上,那伯延今天的土地上不是会有更多的“尚德小学”在传诵着先人的无量功德吗?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便所谓孔子所云的“何陋之有?”

 而杜工部一声呐喊:“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不是今天的我们更应该赋有的豪气与胸襟吗?

 我明白了,伯延,每一个时代都不缺少富商,但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一代需要的不仅仅是纯粹的富商巨贾,需要的不仅仅是他们留给子孙后人、传承下来的这青砖灰瓦,这雕梁画栋。应该还有更多、更多看得见、摸得着的内涵。

 今天的我没有自己的洋车洋房,但我不是一无所有。我希望将来留给我的子孙后代的不是一座空空如也的藏书楼,而是一座真正装满了博古通今、海纳四方的宝藏经典,是一个根植于他们心灵深处的支撑与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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