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有一个冬没见到阿姨了。这几日,阳光正足,和煦如春。
下课稍早,远远的便望见阿姨正坐在楼前的暖阳地儿与人唠嗑,一个棉布口罩几乎遮住了整张脸,只露一双眼睛在外,没有光泽,有些混浊。
停车,经过,阿姨抬起头看我一眼又缓缓耷拉下头。我有点惊异,这还是刚住进小区时那个正当年的阿姨吗?这还是我当年怀孕时笑言“看你走路姿势就该是个小子”的阿姨吗?这还是一起乘坐公交时我顺手付了个费然后追着我要还的阿姨吗?这还是去年秋天见到时精气神还十足的阿姨吗?一个冬天,阴霾几乎遮蔽了整个华北大地,人的心情与气色在春天即将来临的时刻,也该缓缓复苏之际,阿姨怎么竟然如此无采?
“老了,年前感冒了,”阿姨叹息着,“怎么也好不利索了。”
此时的客套、寒喧是那么苍白无力。逃也似的拐过楼角,我忽然有种悲凉,这就是人生?胚胎,婴儿,童年,少年,青年,壮年……直至耄耋之年,有多少日子在无知中悄然溜走?有多少青春在不经意间无视略过?有多少岁月在纷攘杂乱中疲沓消耗?有多少年华在风中摇曳飘逝?
小区当年是个新小区,刚搬进来时阿姨的儿子媳妇孙子,还有阿姨的老伴儿那时几乎天天见。有多久没见到阿姨的儿子媳妇孙子了?据说孙子长大后阿姨儿子又买了新居后搬走了。
友说,“每天上下班进出车棚时看见看车棚的女子悠闲地织着毛衣,唠着嗑,好羡慕。”那时正年轻,尚未被纷繁世事完全浸染,又怎能知晓一切的累与苦皆源自自身的定夺。
人都是如此?这山望着那山高,其实不知是人都有苦与乐,任何外在的、客观的、表象的都只是暂时的,唯有内心的安宁与欢喜才是无法掩饰的。
一个孩童开心即开心,快乐即快乐,Ta不会伪装,亦不会耍心机。一个老者如阿姨这般也不善伪装,病了就打蔫,矍铄则硬朗。
阳光西斜,开启半扇窗户透透风也好,屋里那些不起眼的细小颗粒在这束光的映照下开始起舞飞扬。生命就是如此,代代繁衍,处处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