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日回老家办事,途中偶遇路边的一棵老枣树,好多年未走过此路。老枣树依然如当年一样,弯曲的身材,兀自生长。它的苍老又让我回到了阔别多年的儿时。
这棵枣树的特别之处在于它的身形缓缓前行,又慢慢向上呈130度钝角向上生长着,上面的老枝稀稀拉拉的,几十年不见,依旧是我童年时的模样。
老枣树生长在我们村南的一条公路的西侧,再向西是一个沟道,向东则是我们村最主要的耕田,十分地平坦,大约有百余亩。南北走向的公路是联通我们村与南边村子的主要通道。其实老枣树是公路西侧多数枣树中的一棵,只是它的外形独特,枝条怪异,便于攀爬,因此我的印象很深。
儿时的我们,每次跟着大人们去地里干活,累了就会到老枣树上玩耍。别的枣树比较挺拔,难于攀爬,唯独老枣树缓坡似的,我们边跑边爬,很容易的爬到树上。树上的老枝横七竖八,很快找到一个可以坐和靠的树枝,坐观四面八方。居高临下,毫无遮挡。东边的大块地的人们忙着给玉米除草;北边的小河边人们忙着棒洗衣服,偶尔传来一阵阵的说笑声;南面的西瓜地里躺着许多皮球似的绿西瓜;西面的花生地里郁郁葱葱,开着十分诱人的小黄花,到处是一派茂盛的样子。饥饿的我们随手摘下几个青枣塞入口中,脆脆的,甜甜的。还时不时的用青枣打仗,青青的枣子在树枝间你来我往,打在头上生疼,不一会儿,路上会铺成一层青枣路,惹来大人们的一顿骂声。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这一排的枣树在几年的冬天遭到了人们的砍伐,或许是距离村子近的缘故,人们把枣树枝做成了车把、犁弯、镰刀把、盖房子用的椽子等。唯独留下了这棵老枣树,或许是因为它不成形,一无是处,砍了也没有多大的用途。
老枣树一如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默默的孤单的守在路旁。
每年的春天,杏花开了,它不开花;桃花开了,它不开花;梨花开了,它也不开花;又过了一阵子,它才吐出嫩绿的小叶子来,鹅黄色的,绒绒的,在风中颤抖,害羞似的,颤巍巍的样子,从不争春。立夏过后,它才长满枣叶,一簇簇,一枝一枝的,碧绿碧绿的,小满过后才开出黄色的小花,顶在枝头,招蜂引蝶,嗡嗡嘤嘤的,煞是热闹,并不引来路人的称赞。芒种时节,枣花又会簌簌的落下,把树下铺成一片金黄,毛茸茸,亮晶晶,煞是迷人。“牡丹花好空入目,枣花虽小结实多”。很快,那些枣花脱落的地方会长出绿豆般的小枣,极可爱的样子,两、三天一个样,变成了黄豆大小,花生大小,葡萄大小,葱绿葱绿的。这时候再跑到树上,那青枣会直撞你的头、你的身、你的手。
一年又一年,老枣树的身材依旧是呈钝角生长,丝毫没有挺直的意思,一如一位驼背的老人。
老枣树不仅为我们奉献者甘甜,还为我们遮风挡雨好多年。那年的秋天,邻居家刚换了一匹红马,没有驯服好。当装满一车花生回家时,红马收到了惊吓,一时间红马拉着一车花生疯狂的往家飞奔,一路上风尘火火,车轮滚滚,根本没有人敢上前拦挡。当快到村子边时,一位好心人手持一根老枣树的树枝晃动着,呐喊着,小马见有人拦路,降低了速度,拐向了路西准备跳沟逃跑,不想被老枣树的身躯将马车轱辘挡住,马车被迫停了下来,避免了一场人仰马翻的悲剧。风波过后,老枣树身上碰掉了一大片老皮,老枣树的泪水浸湿了一大片土地。次年的春天,老枣树的伤口处聚集了许多的树痂,坑坑洼洼的。很多人认为老枣树会死掉。可是春风一吹,老枣树依旧吐出了绿芽。老枣树奇迹般的活了下来,还结出了比往年更多的果实。
冬去春来,老枣树静静的守护在那里,任凭风吹雨打,任凭孩子们的攀爬,鸟儿的叼啄,它一声不吭;有时候谁家缺个“锅叉儿”就过去砍它的枝杈,它挺身而出;撒欢的猪还会在它身上蹭痒痒,狗儿在它身上撒尿……它无怨无悔。
后来我离开了老家,几十年过去了,上周偶遇,感觉老枣树仍然没有长粗多少,只是愈加显得苍老,虬枝依稀。我们当年的“靠背”没有了,“座椅”还在,真想上去再坐一坐儿时的“座椅”,看到老态龙钟的老枣树,又想到体重的增加,也就把这一念想搁下了,存在了心里。
老枣树,我想,你来年一定还会招蜂引蝶,硕果累累,到时我们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