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那座大门的一刹那,我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大门,已非记忆中的大门,变得阔大,洋气了许多。门口的那块戳在地上,写有校名的白色牌子已不知去向。门口右侧的那间现在想起来有点逼仄的门岗兼收发室,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左侧的几间门阔窗亮的警卫室。身着制服的年轻的保安,面对我们一干人的肆意闯入,竟然没有阻拦,甚至连询问一声也省略了。我猜想,是我们身上散发出的依然残留的一点点对于母校的感恩情怀把它镇住了,抑或是在他们看来,我们更像是一群找寻旧日时光的“知青”式人物,多少还有点怜悯的意思。
白驹过隙,日月如梭,这些词语都不能形容我此时对于时光流逝的感慨。
27年前,我们正值花朵般的青春时节,在这里度过了难忘的三年,27年后,我们成熟自信,一脸阳光地重新走在熟悉而又陌生的校园内。此时,我小心翼翼地躲避着一个词:沧桑。近知天命,在别人看来,沧桑写在脸上已属正常,而在我们彼此的眼里,依然是二十来岁时的俏模样。只是,偶尔,发间的丝丝白发会提醒我们,我们已不再年轻。
刚刚退休的班主任郭老师带领着我们参观,他略显清瘦的脸上展露出初见的自豪和欣喜。我们一起回忆着哪里曾经是琴房,哪里曾经是一排平房,哪里曾经是花坛,哪里又变身为一栋高楼。眼里满满的贪婪和深情,话里满满的留恋和怀念。忽然,有谁,想起了与某一处,某一物有关的往事,发出一声顿悟似的叹息声,声调悠长,好像要把过去的日子丝丝缕缕地拽回来。有谁,讲起了常给学生们照相的好心肠的学校食堂的白师傅,不免感叹几声,他现在已是古稀之年了吧,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走过被用铁丝网围住的操场,是谁说起了教我们体育课的孙文海老师,黑瘦,劲道,严厉。体育特棒的海燕还说起我攀双杠时双臂的颤抖,令我心底浮起一丝隐隐的怕来。我们生活了三年的宿舍还在,将近三十年的风雨侵蚀,外墙已失却了色彩。我们没有走近,只看一眼,便眼里含泪了呢!那座少女展望未来的雕塑仍屹立在教学楼前,“ ”八个金色大字在阳光下闪着诱人的光芒。遂忆起每次升旗仪式,挺拔帅气的孟永河校长总要站在雕塑前,其一其二地给我们讲上一通。
随郭老师登上高高的台阶,来到我们曾经的教室。本是一座楼最边缘的我们的教室,因为紧挨着一座楼的建起,而被包裹到了中间。我们像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地找寻着曾经的座位,回忆着自己曾经的同桌。随即煞有介事地拿起书本,努力找出做学生的感觉。眼睛的飘忽不定和咔咔的拍照声,屏蔽了27年的梦想。我们每个人都成了一个有故事的人。谁,嗔怪地说起,为了能和自己暗恋的她做同桌,不惜用糖衣炮弹引诱和旁侧的她换座位。还有谁,说起,因为一本谁先看谁后看的课外书,同桌闹得不愉快。还有谁咋咋呼呼的惊叹,我们都是千年狐精,穿越至此,来一场惊天动地的约会。讲台上的郭老师笑而不语,任凭我们闹腾。又是谁,举手示意,请求郭老师为我们讲“氓之嗤嗤,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的故事。人总是怀旧的,在27年前,即使郭老师讲得如何有声有色,你也未必认真地听过吧,同学!
情绪未因时间而平静。谁也没注意到,旁边的座位上,现在这个教室的主人—一个男生一直在好奇地看着我们这些孩子似的大人。我告诉他,27年前,我们就在这个教室上过课。小男生用疑惑的目光扫视过每一个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许,在他有限的生活经历里,还未曾品味过“重逢”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师生情,同窗谊,故园情,并没有随着太阳光辉的渐浅而暗淡。不得不离开了,我们与郭老师相拥而别。再回首,27年前的“河北武安师范学校”如今已易名为“邯郸学院武安分院”的我们的母校,在夕阳中含笑望着我们不舍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