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收获的季节。华北平原的秋天,按照农时分成了“看秋”、“收秋”、“拾秋”。三个环节里充满童年乐趣,留在记忆深处、人到中年仍不能忘怀的,却是“拾秋”了。“谁见枣乡八月天,山披锦绣水带甜。举村老少拾秋去,一竿红雨到天边。”这简朴的语言是对故乡秋色的真实再现,也是对拾秋者心境的一种质朴纯真的写照。
故乡的拾秋是指大秋作物收获后去捡拾遗落在田野里的果实。在我的记忆里童年的拾秋有两种类型,一种是一家人为了生计拾秋,田间的劳作繁重劳累,了无情趣;另一种却情趣盎然,蕴藏着拾秋者无尽的欢乐,至今都令人见景生情,流连忘返。
为了生计拾秋是童年时代故乡秋色的一大风景。那时的故乡还是人民公社,计划经济体制下,生产队要按照每块地的粮食产量确定上交公粮的数量;往往上年的亩产量就是下一年产量的基数,然后根据当年的年景增减。受浮夸风的影响,一些公社干部为了自己的政绩,不顾百姓疾苦,强征硬收,常常令百姓忍饥挨饿。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为了减低亩产量,生产队在收秋时就故意的收的粗放一些,把大量的果实遗留在地里,当然,遗留在地里果实是不计算产量的,这样亩产量降低了,来年的基数也就降低了。收获后,生产队根据每家人口划分份数,让一家一户去捡拾遗落在地里的果实,这些果实就成为一家人口粮的重要组成部分,关系到一家老少的温饱。因此,每年秋天的拾秋就成了一家一户繁重的劳动,为了不被别人捡拾自家的那份,主人片刻不能离开,中午要留人看地,家人送饭,晚上直到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才回家,第二天清晨天蒙蒙亮,一家之主就要顶着霜雪来到地里了。为尽快把分到自家的地块是干净,家家户户都要动员亲朋好友帮助拾秋,直到把自家应得一份捡拾干净。如此一个秋季下来,一家人都灰头土脸,累得筋疲力尽了!
而让人不能忘怀的拾秋,却是晚秋初冬时节,那时节大秋作物已收获完毕,场光地净。摆脱了大人们的吆喝与为生计拾秋的压迫,孩子们肩挎竹篮,手拿铁锹、锄把三五成群来到空旷的原野,站在猎猎的风中,满怀希望,去捡拾秋天里遗失的果实,一颗遗失在沙土里的白生生的花生,千掘万刨,找到了,就可以灿烂男孩子一脸的豪气;一穗遗失在秸干丛里的黄灿灿的玉米棒子,千寻万寻,找出来了,就可以明媚女孩子两汪清澈的眼波。一粒黄豆,可以让一个心情充满笑声;一块红薯,可以让一身疲惫化为歌声。而齐心协力挖一窝深藏地下的田鼠,那斗智斗勇,围追堵截的紧张激烈更是充满了惊险刺激。渴了,拿一块红薯做成水桶,拴上薯藤从机井里打一桶甜甜井水喝个肚圆;饿了,就捡来柴火烧一窝红薯,捧一把花生尽情的吃吧。玩累了,随手拽一把毛绒绒干草打一个地铺,在深秋的暖阳里休憩假寐一会儿!
这样的拾秋,不仅仅是在捡拾丰收的硕果,更是在拣拾一份意外的快乐。这是对收获的肯定,更是对生活的追求。如今,身居闹市,向往这样的拾秋,是远离都市的喧嚣,抛却名利的纷争,让疲惫的身心融入秋的原野,拣拾一些人生的情感缺失,是生活的拾遗补缺,是人生可贵和美好的记忆!让心掠过一丝凄楚,将一份牵挂,送向遥远,秋天的情感便丰富而绵远。
拾秋,哪里只是在拣拾遗失在秋天原野里的收成啊!如今,拾秋,变成了城里人心中的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