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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战斗岁月
作者:王连长


新春伊始,陪父聊天。他向我讲述了他经历的战斗岁月。我深感受益,记录整理如下:

“1946年,国民党反动派挑起了内战,毛主席率领人民解放军被迫进行了反击,开始了长达三年的解放战争。我那年才15岁,就参加了人民解放军。入伍后的第一天,上级给了我们一天的假。我那天不顾路远,不怕严寒,沿着抗战时冀中平原留下的壕沟,冒雪回到30里地远的家中。当时已经深夜,看到我离家时哭昏的母亲仍然没睡,还在煤油灯下纳着鞋底,我的心中充满了伤痛。母亲给我做了饭,我吃后睡一觉,天不亮就急忙赶回了部队。从此,开始了我长达10年的军旅生涯,我伴随着三年解放战争迎来了全国的解放,迎来了新中国的成立。”

“我参军时所在部队是野战第七旅的第三纵队,后来改称第十九兵团,再后来改为第六十三军。我所在的团是十九团,我就在这个团的三营八连当战士。以后当过班长、文书,参加大小战斗无数次,有胜利有失败,但最终我们取得了胜利。清风店战役、解放石家庄、辽沈战役、平津战役、向西北进军我都参与过,有的是直接的,有的是间接的。我们的主要作战对象是傅作义的部队。通过牵制消耗其有生力量,为辽沈战役、平津战役、北京和平解放创造了条件。”

“我参加的第一次战斗,就是清风店战役的阻击战。我们的任务是阻击北援之敌,为大部队消灭被围之敌提供战役保障。战斗是激烈残酷的,我们坚守阵地,打退了敌人多次冲锋,为大部队消灭敌人赢得了时间,出色完成了任务。这次战役,我们的战士牺牲了不计其数,那一排排战士的遗体我记忆犹新。然而,这次战役,我们消灭了国民党一个军,活捉敌军长罗利戎,为解放石家庄奠定了基础,也壮大了我们的实力。”

“石家庄解放之后,我就随部队转战到平绥一线。此时,部队已经改为六十三军,与傅作义的王牌部队暂三军和五十三军,开展了牵牛鼻子战,牵制他们不能去东北增援,保障辽沈战役顺利实施。傅作义的两个军装备精良、士兵作战勇敢,战斗力强。而我们还是小米加步枪,作战主要靠步枪和炸药包,但是我们有不怕流血牺牲的精神。那次攻打沙城时,上级决定不用炮火,而直接用炸药包爆破,打开突破口。我当时身为班长,身先士卒抱起炸药包冲向城门。此时,我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正要点火时,忽听城墙上有人喊‘停下来!’,抬头一看,原来兄弟部队已经从另一方向攻占了城门,随后沿城墙横扫过来了。这次是虚惊一场,避免了不必要的牺牲。”

“沙城被攻占之后,敌人不甘心失败,又调集一个团的兵力进行反扑。接上级命令,我带一个班担任前方尖兵,到城西先期接敌。趁着夜色,我们三人一组分别隐蔽在三处坟地里,距离前方村子约一公里。天蒙蒙亮时,敌人从前方村子里出动了。待看清敌人脸部轮廓时,我们开火了。被突然打懵的敌人顿时停下来,稍后也向我们开火了。当敌人发现我们人少,就向我们追来,一边追一边喊:缴枪吧,缴枪不杀,优待俘虏!这是跟我们学的。我们不去管他,边打边撤,一直到主阵地。这次战斗,我们部队同敌人打了一天,一直到天黑,敌人见不能取胜趁黑夜撤走了。我们部队也连夜撤到近百里一个叫上下花楼的地方进行休整。”

“八月的一天,天空大雾弥漫,我们又担负了到黑汉岭阻击敌人的任务。部队急行军,拂晓到达阻击地域,我们立即构筑阻击工事,当雾将尽时,就看到黄压压的敌人布满了山沟。上级命令,二排先坚守阵地,我们排先到山背后吃早饭。我们跳出自己的工事,就用锹头当菜盘,用树枝当筷子,急急忙忙的吃几口饭又返回阵地。这时,只见二排阵地上的战士和敌人扭打在了一起,在二排的英勇顽强下,硬是把敌人反下山去。天近黄昏时,我们的阻击任务即将完成,此时,敌人攻占了我由一个班守卫的北山头,得手之后沿山梁向我们班压了过来,我们趁机撤退,利用天黑摆脱了敌人追击,保住了三挺重机枪,全班无一人伤亡。”

“提起我们同国民党军队在新保安的战斗,那真叫摧枯拉朽。我军在新保安包围了傅作义的主力五十三军,只用了一天一夜,就把他们全部吃掉,军长郭麻子自杀身亡。只见战场上尸横遍野,横七竖八,惨不忍睹。很快东北四野大军入关,一举吃掉了傅作义的又一主力暂三军,消灭了天津守将陈长捷,解放了天津卫,为傅作义率部起义,和平解放北京扫清了障碍。”

“之后,我们又同阎锡山的部队进行了交战。那天,我部接到攻打大同的命令,上级要求急行军,第一天60里地,第二天90里,第三天到达指定攻击地域。那时没有汽车,完全靠两条腿。地上有厚厚的积雪,空中还飘着雪花,行军难度加大。时间不长,鞋底就会粘上厚厚的硬雪,走起路来如灌铅一般,十分沉重。行军到第二天的时候,部队已经是人困马乏。我蹲下来把鞋底的雪磕掉后,部队已走远。我追赶部队到一个叫马圈子的村子,碰上了二排长。他带我到老乡家找饭吃,老乡给我们吃的小米粥和红薯。吃饭后,我们想打个盹,谁知一觉到了第二天的早上。我们只好找到收容队一起继续向大同进发。在即将进入攻击地域时,又接上级命令,大同已被兄弟部队解放,立即返回向太原进发,攻打太原。”

“攻打太原时,由于连长的指挥失当,又加上侦察不到位,敌情不明,又没有炮火支援,完全靠炸药包爆破。才炸开敌人的外壕,通信员报告‘没手榴弹了’被敌人听到,至使连队伤亡很大,后续部队上来后,才挽回了败局,消灭了敌人,赢得胜利。”

“北京和平解放后,我们撤出对北京的包围,加入了向大西北进军的行列。我们部队的行军路线是:先到达西安,然后通过兰州的十里山向银川进军。在部队到达十里山时,遭到了马步芳马家军的阻击。他们早已经在十里山构筑了战壕和坑道,我们的炮击对他们不起作用。当我们的步兵爬到山上已经无力攻击,马家军一人一把马刀,象切瓜一样把我们的战士杀死。我们部队攻击受阻,伤亡惨重。正在部队无计可施之际,某连自告奋勇,提出用少数兵力吸引敌人,引敌出洞,然后炮击。首长们考虑再三,含泪决定用较小的代价换取大的胜利,如此,才把这股敌人消灭。扫清了去银川的障碍。那个连的战士的壮举永远难忘。”

“在中卫渡黄河,没有船只,只有羊皮筏子。望着滚滚的黄河水,我们这些河北的旱鸭子,心中直打鼓。天无绝人之路,此时,马家军的马洪宾率部起义,组织了几条大船把我们接过黄河。在向银川进军的途中,传来银川和平解放的消息,我们又返西安。”

“从此,全国大部已经解放,我所在的部队首长关心我还是个兵头,就送我到干部学校学习四年。后因身体患病中途退学,遵照组织安排,治病、修养、复员。”

“现在,回忆起这些,我既惭愧又高兴。惭愧的是我随部队征战多年,没有立下什么战功;高兴的是,我能活下来,看到了国家的繁荣富强,享受到了美好的新生活。比起那些牺牲的战友们,我真是幸运啊!在我87岁高龄的时候,我再一次向我那些牺牲的战友们致敬,愿你们保佑我们的国家和平稳定,打败一切敢于来犯之敌。”

听完父亲的讲述,我的心情不能平静。我懂得了,国家的和平与强大来的是多么不容易,是经过了多少人的流血牺牲,多少次的失败胜利才得来的。那曾经是父亲那一辈人不懈的追求和梦想,也是他们以命相搏的亲身实践,我们今天应该倍加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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