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老人,姓甚名谁,我并不知道。与我,他只是生活中的一阵风, 偶尔吹来,随时飘去。
他经常出现在在外环路昏黄的路灯下,在我的印象里,那只是一个身影。只能是身影,因为每每经过,我只是感觉有个人在一堆垃圾堆里翻检着,至于他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我从来没去刻意注意过。
时间久了,有意无意地,眼睛落向了他。他,瘦削的身材,脸上沟壑交错,一双眼睛平静如水,仿佛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任何令他高兴或忧愁的事情,最惹人注意的是他那一头白发,白得纯粹,白得耀眼,仿佛这才是头发应有的颜色。
这一处垃圾点,是一个临时存放点。周围没有居民区,只有几个饭店和汽车修理门市,人们在晚上,把积攒的垃圾倾倒在这儿,次日黎明时分环卫工人再把垃圾运走。所以,我看到他时,经常是在晚上,在我散步必经的路旁。
在一堆散发着诸如残汤剩羹、腐烂的蔬菜叶子等说不出什么味道的垃圾堆旁,他拿着一个带柄的铁钩之类的东西翻检着,极其认真,极其专注,仿佛那里藏着他不小心丢失而又很珍贵的东西,全然无视身旁不紧不慢走过的行人。他把捡出来的塑料瓶、硬纸板分门别类码放在地上,然后捆扎,拎起放到停放在旁边的一个小三轮车上。因为垃圾堆不大,所以注定他能捡到的有用的东西并不多,即使这样,他依然每次离去都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
有时,他也会拿一个马扎子,靠在便道的大树上,陶醉在手里收录机播放的戏曲里。翘起的腿还随着鼓点有节奏的晃动着,在昏黄的路灯下,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猜想他一定是眯缝着眼,嘴角漾着笑意。那是他的闲暇时光,因为旁边的饭店和门市还没有倾倒垃圾出来,或是,在等着下一拨儿。
每每经过他的身旁,我都会产生疑问,他是孤身一人,还是儿孙满堂,但不想依赖儿孙,又或者是,他家里的条件并不错,而一生劳作惯了的他不能停下。
偶尔,白天,我还会在小区的垃圾桶旁见到他,依然是一副荣辱不惊的神态,安祥地像一朵在天上飘来飘去的云彩,依然是那辆看不出颜色的小三轮车,依然是那头永远是那个长度的白发。
他每天留连于垃圾桶旁,他每天徘徊于人人掩鼻的垃圾堆旁,也许,他的身上,他的手上还残留着某种说不清的难闻的气味儿,但我相信,与那些伸手向人讨要,甚至伪装残疾,狗苟在热闹的菜市场旁的人来说,他的灵魂是干净的。他在用自己的双手向自己讨要,他在用劳动维护者自己的尊严,他在用劳动建造着自己的精神高度。在自己简单的世界里,也许,他只知道凭干活吃饭,这是王道。他所不知道的是,我,一个经常遇到他的路人,会在夜深之时,会写下这些文字,来纪念他纯净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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