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忙碌成了生活的主旋律。曾经的风花雪月,如今全化作柴米油盐。是啊,人到中年的我们,不再抱怨,不再幻想,坦然接受生活所馈赠的一切。解读王莽岭,我是从生活开始的。在它身上,我读到了一个中年人所拥有的沧桑、隐忍、坚强。
沿着锡崖沟挂壁公路不断向上盘旋,在车辆无法抵达的地方,就是王莽岭。传说为当年王莽追赶刘秀歇脚的地方。西汉末年,王莽称帝,为巩固自己的统治地位,只是辅佐过几任皇帝的大司马王莽一方面对之前的皇族后裔逐个操家问斩,另一方面派兵镇压农民起义军。刘秀便是起义军之一,因与其兄揭竿而起,欲到龟鸵山(即王莽岭)毁坏传说中的王莽龙脉,因此王莽倍加憎恨刘秀,亲自率兵长途追杀,演绎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王莽追赶刘秀的故事。从此百姓便改称龟鸵山为王莽岭,也留下了一些古战场遗址和许多美丽的传说。
王莽岭是八百里太行山的精华地段,被称之为“太行明珠”或“太行至尊”。它位于太行山东南尾部,最高地段在山西境内,海拔1600多米,最低处跌入河南辉县境内仅300来米,瞬间形成的巨大落差,令身为游客的我们大跌眼镜。于是,绝壁、危岩、群峰、峡谷这些关键词不断地冒出来,像笋一样生长。
世间没有一座山不是承受日月星辰的看护和风霜雨露的滋养,也没有一座山不是承载着人类文明的足迹和探究,只是人类探究了多少,随缘而定。我与王莽岭有缘,但基本算无份。我是从山顶上直接走的,从这个山头到那个山头。因贪恋锡崖沟那个农家客栈里温暖的被窝,没有像猴子、景景他们几个看日出的队友一样,从山的底部一步一步攀登它,亲近它。这于我,多少有了些遗憾,于王莽岭,也少了一份尊重,这是极不礼貌的。
步行的山路瘦瘦的,绳一样在山体中蜿蜒。隔着远远的距离看过去,王莽岭像一位拉纤的纤夫,正背着这根绳索低着头,弓着背,一步一个脚印,坚实地向前攀登。我也是。我以王莽岭同样的身姿,在陡峭处低头行进,在平缓之地放慢脚步,看看身边的风景,等等同行的人。我要把鼓励和微笑一路传递,把大自然带给我的美好留给熟悉或者陌生的游人。
站在山顶上,不,其实我们一直在山顶,无论行走或者站立,我们都在最高处,和迎面的风、远处的云高度等同。王莽岭,相对于很多名山来说,1600多米的高度并不咋的,但在广袤的一坦平阳的北方,是无需煮酒也可以论英雄。太行山蜿蜒八百里,峰岚叠嶂,万千雄姿,而王莽岭鹤立鸡群,自然更胜一筹。它如同一个伟岸的汉子,向世人展示出宽阔的胸膛和结实的肌肉,雄浑壮阔、大气磅礴。但同时也带着北方人的豪爽、中年人的沧桑,在人间四月春暖花开时节,满目仍是灰褐色和古铜色的基调,很难见到它的饱满春光。不过,依然很亲切,就像锡崖沟里那些淳朴的乡民一样,一张胡子拉渣的脸,咧嘴一笑,我们便握手相认了。
山中的植物大多是沉睡的,就连最耐不住寂寞的山桃花也没有盛开。不过,迎春花还是开了的,还有浅粉色的野樱花,哪怕一山或者一沟就开了那么几株、几朵,也是朵朵高昂着头,骄傲地挺立着,似乎在向我们昭示:王莽岭的伟岸和刚毅全是靠它们衬托出来的。不带这样浅薄吧,我撇了撇嘴,不想跟这些花们过多的纠缠,而是极目向天边。更远处,广阔无边,层层叠叠的山岚在薄雾中约隐约现,像一幅立体的画面。仿佛中,这些山岚在移动,谁都想站在前面,谁都想靠我近一点,推推搡搡,挤挤挨挨,没有队列,不成方圆。相比之下,近处的山峰就规矩多了,同样是层层叠叠,却都整整齐齐排列着,似乎受了谁的一声断喝,或者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呆在原地。我想,要是有人喊口号:“一二一”,“一二一”,这些山峰一定会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昂首向前。
我没有呆在原地,也不想推搡揉挤,只是带着我的相机脚步轻移。远山,如一幅水墨,近景,似一面浮雕。而我,就是夹在中间的一粒尘。在大自然面前,在雄浑壮阔的王莽岭面前,我感到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和卑微。面对它的众多山头,不管是俯瞰、平视抑或仰望,我都带着满心的敬畏。爱一座山,就像敬一尊佛,每一处都有看不见的慈悲和欢喜。王莽岭怪石林立,群峰苍茫,心动处,禅意巍巍。远山与高天相接,彼此敞开宽阔的胸怀,在这个严重缺水的地方,不断生长着烟火和希望,代代相传。它的一峰一沟一壑,是人们前世的粮仓、来生的殿堂。
返程的路上,仍是坐着景区的中巴车,仍然是沿着曲折的挂壁公路降到锡崖沟那个地心里。“不登王莽岭,岂识太行山,天下奇峰聚,何须五岳攀。”在车上,我握着手中的门票,细细念着门票上附着的这首诗。
离别时,我没有太多眷恋,因为它已经影印在我心里。人生,有这么一次遇见,足矣!
作者简介:尘埃,本名杨跃清。湖南省作协会员,湖南省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家艺术家采风学会会员,长沙市摄影家协会会员。自行车、户外爱好者。最理想的生活状态:向着诗和远方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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