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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榜的女人
作者:德勤

国务院来人啦!国务院来人啦!”2010年的春天,张家窑的村民男女老少像打开水库闸门的洪水涌向村口。今天太阳从哪边出来了?山沟里几千年循环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时村民静悄悄的,似乎空气也凝结在大山里,只有百无聊赖的云彩悠哉悠哉的在湛蓝的天空游荡。约莫40大几的村妇张秀兰早晨起来打发一儿一女上了学,就开始喂猪喂鸡,听着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感到今天不同寻常,好像天上打了一个响雷,惊动了沉闷的村庄,她出门拉住邻居二嫂问个究竟。咱村国家都知道穷了,派人帮咱们了。了一声楞了一会才醒过神来,急忙回屋放下泔水盆儿,脱下又脏又破的衣服,打开出嫁时婆家给做的一对木头衣柜,取出一件叠的整整齐齐的的确良蓝衬衫穿上,在梳妆台前的镜子里认真的端详自己:秀气的瓜子脸什么时候变成了黑土豆?明亮如水的丹凤眼呆滞无神,含冤似屈,紧紧闭着的薄嘴唇掩住了一嘴洁白整齐的牙齿,她已经很久没有开心的笑过了。1979年高考落选,她看着同窗有的鲤鱼跃龙门远走高飞,有的在乡镇部门父母给安排了工作,她却没有着落。她痛不欲生,就像掉到枯井里三天三夜没起来,不思茶饭。这辈子就离不开土坷垃了,她不甘心,想去学校报名补考,谁知父母不支持,冷冷的甩下一句话:“你是家里的老大,弟弟妹妹都没有劳动能力,你就干活吧。第三天,生产队开始叫她下地干活了,她无奈的任人摆布,昏昏沉沉的到了地里跟着村民干活,那年她过了一个地狱般的秋天。原来考上学校难,当一个合格的农民更难!学生的一身娇气嫩肉哪里承受了繁重的体力劳动这是要脱胎换骨的!每天她都泥水和着泪水咬着牙下地干活,回家连吃饭的力气都没有,全身瘫在床上。她要靠毅力决心支撑自己干下去:“我必须坚持下去,不能让村民笑话我是个废物。二年炼狱般的生活让她完成了脱胎换骨的转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农民,她不是孬种,她成了一个干农活的好手,人人竖起大拇夸奖。这时,村里有媒人登门求婚,她父母同意了。她终于在不甘不愿扎根农村的苦苦挣扎中结婚了。从此,走出大山的梦想彻底破灭了。

      长长的叹气唤醒她的沉思回到现实,这两年国家开始关注农村了,农业税都免了,三提五统交公粮也都取消了,难道国务院还专门来人到山沟看我们这些土农民?她嘀咕着拿起梳子沾了点水梳了几下头发,转身冲出院子,径直向村口奔去。

        村口拥堵的人群挡住了山里唯一的一条羊肠小道,几辆小轿车停在路边,人们围着几个穿制服的干部。其中一个干部身材魁梧,方脸阔鼻,浓眉大眼,和蔼可亲,他正和老百姓攀谈着,但是交流有困难,听不懂村里老百姓的土话。原来这是国务院扶贫办的陈书记,亲自来村里调研。她扒开人群,挤到陈书记面前,你好!陈书记,我带你到村里看看吧,她为了让陈书记听懂,操着拗口的普通话,好!谢谢你!陈书记欣然接受。她领着陈书记一行几个干部走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看看这是山坡旱地,浇不上水就靠天吃饭,这是我们住的土窑洞,夏天漏雨,这是我们村里的土路,下雨天泥泞的不能走,孩子们无法上学,她好像遇到救星,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有人听了,一股脑儿倒出来了。陈书记听着一一记下来,不停的点头赞许。跟着的村民也啧啧称赞竖起了大拇夸她能干,说出了老百姓的心里话。秀兰竟然有点羞怯,脸上露出少有的红晕。今天她真的特别开心,她看到了希望,看到了农村的美好前景。也看到了自己的努力方向。自从高考落选这么多年第一次笑的这么灿烂,好像回到青春年少的时候。

     这一年,村里选村长,老百姓一致推举她。她没有拒绝,勇敢的担起了一村之长。她任村长后,村里变化巨大。国家拨款打机井,修水泥公路,旱地都能浇水,粮食增产丰收,农民有了余粮有了钱,盖房子,翻修百年未整修的窑洞。党的政策像一股强大的春风让她焕发了青春,她不满足现有的变化,农村也要像城市看齐,生活富裕了,环境也要改变,精神文明也要提高。

     农村体力劳动繁重,种地的人也都老了,年轻人都上学走了,没上学的也出去打工了,家里只有老人越来越老,将来土地没人种怎么办?只有农业机械化,才能将农民解放出来,改变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世世代代的农民生活。为了凑钱买大机器,秀兰绞尽脑汁想尽办法,把家里的积蓄都拿出来买了五轮车,夏天种地冬天就和爱人开着五轮车出去收购玉米淀粉,再卖给淀粉厂饲料厂,走遍了河北山西内蒙的村村寨寨,风餐露宿,变成一个连丈夫都刮目相看的女汉子。

       2016年为了更大的收入他们夫妻决定到张北包地100亩种菜。她在家自己种了50亩玉米。天有波诡云谲,市场行情亦变化莫测,她丈夫在张北种的菜卖不出去,全部烂在地里。投出去的10万元全部打水漂了,丈夫也哭成泪人。她安慰丈夫没什么,我们从头再来!

      跌倒的她不但没有被困难吓倒,反而拿出大手笔的宏伟蓝图。附近村有很多土地没人种,她要花钱包种,不管是无人耕种的土地,还是自己开垦的荒地,加上自己家的土地,一共300多亩,全部种了玉米。这几年黏玉米市场很畅销,她种了200亩,大玉米种了100多亩,都收入可观。国家政策扶持种粮大户,除了每亩补贴90元,还有更高的额外补贴。

      她把种粮食的收入全部拿出来买收割机播种机,计划未来还要铺设滴灌管道,减少人力费用,降低粮食成本。用钱的地方太多了。她担任村长直到现在届届连任,村民热烈拥护。这么多年她没有盖新房,依然住着祖上的百年老窑洞,干着农民的体力活。孩子们在城市都结婚生子了,劝她歇歇别干了。她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干到老的干不动了,看到一个美丽乡村建设起来,真正和城市人平等,一个山清水秀的新农村,让城市人羡慕的农村,农村就是金山银山。前进的路上有多大的困难都挡不住她对未来的美好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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