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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卿人生·第七章
作者:韩中清

真豪杰松柏气节     大丈夫凌云襟怀

人生喜忧无常,生活充满变数,走过了,便从容,放下了,就轻松。我有时不由地感叹,生而为人,许多的经历真的与结果无关,很多的章节只是人生故事里的小小插曲,无关初始,无关结局。我走过大半生的光阴,终是懂得,一些东西放弃了,其实根本未曾拥有过;一些东西得到了,其实也终将失去。时间总是这样,赠人阅历的同时,也把更无情的沧桑和醒悟随手相赠。

1983年8月我回到上伍乡,在写好机关材料的同时,又在《沧州日报》《河北日报》《河北科技报》发表多篇稿件,当年被为评为《沧州日报》先进通讯员。1984年春,《沧州日报》领导点名让我去当记者。当记者是我从小的理想,是我终生追求的梦想!主管人事的马崇岳先生对我说,这次招聘的还有田寿明、吕凤波、崔怀州、孙会文、齐金生、张凤岐等人。“你们这几个人都不是大学生,按中专待遇,月工资47元。有机会可以转正,但不打保票。”我高兴极了。回家与媳妇一商量,凉了。那年我们有两个孩子,收入太少养不了家。

可惜!可惜!太可惜啊!我彻夜难眠:苦闷、痛苦、怨恨、懊悔、惶恐、惊疑、绝望……如果是单身,我肯定是去的。人的一生,好多的事,好多的缘,错过就是一生。人生的棋子,一步错,步步错。我坐在炕沿上,本来不抽烟的我点燃一支烟,呆呆地看着烟头上那点蓝烟,忽然泪一串串的流了下来,不但想起童年,想起超生,想起报社,想起记者,也想起了一切……没了,什么都没了。我越想越难受,泪被怒火截住,我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烟,呛的连声咳嗽,我掐死烟头,双手抱头,口中与心中都在冒火。我狂喊一阵,把心中的血都喷出才觉得痛快。

2020年5257时许,我写到这里,又一次收到李顺成先生的《早间心语》:取与舍之间,总是让人难以抉择,抉择之所以如此艰难,常常是因为我们内心舍不得放弃,摇摆不定。不能把目光局限于眼前失去的东西,如果不放弃追求,就要承受为追求理想可能承担的痛苦。其实放弃容易,承担很难,所以应时刻保持一颗感恩之心:感谢生命,感谢生活的给予,不抱怨,多理解,从逆境中走出来才是强者。

1984年初,我从上伍乡被借调到青县县委办公室。我热爱新闻工作,对新闻事件特别敏感。总是注意从上传下达的机关文字材料中寻找新闻素材。《架鹊桥》《我是八十年代的中国青年》(《人民日报》发表)《“县官”“牛倌“对话记》《车轮滚滚奔小康》(与刘桂茂合作,《沧州日报》发表)《青年农民进城“唱大戏”》(《河北青年杂志》发表)《小买卖招来大“财神”》(《河北日报》发表)等等百余篇稿件,都是在县委办时采发的。

一天中午饭后,时任青县县委书记褚某某来到我的办公室,得意洋洋地说:“今天又被我骗走一个上访的,她迎面问我是褚书记吗?我说,不是。她就走了。”我对他的这种作法印象很深、极坏,为不接群众来访,竟然连他祖宗的姓氏都不要了,多么可耻!

有一次,我在流河镇下乡,一位老退伍军人反映,他将个人几十年积蓄都用来养鸡了,再有20天左右鸡就下蛋。但是,在这个关键时刻,手里一点钱也没有了,东求西借未果,他请求县领导帮忙贷款1万元,购买鸡饲料,买了鸡蛋就还贷。当天我回县委立即当面向褚书记汇报此事。你猜他怎么说?“小韩,这样的事咱不管,让他个人去找银行吧。我要管这事还有完吗?”我心里说:“县委书记这样对待老百姓,我伺候这样的官员,令人寒心呀!”

有一天,几个农民请我向县里反映县、乡、村干部买卖“人情砖”之事。我代笔为他们写了材料,并再三嘱咐:“一定要真实,不能有半点虚假,一旦发现有假,你们要负一切责任。”

材料写好后,几个农民签字画押。我将反映材料交给上伍乡党委和县纪委,一年时间没有动静。我承诺给农民办的事就一定要办到底,这是我做人的性格。于是,《出售“人情砖”,苦了制砖人》读者来信寄到北京《农民日报》,1985年8月17日《农民日报》三版全文发表。

来信说,编辑同志:“我村有年产红砖一千万块的窑厂两座。每当出砖季节,总有一些人“走后门”来窑厂买便宜砖。这些“外宾”每1000砖少付十几元,多者付20元。更有甚者拉砖不给钱,还得送到家。有一位村干部的哥哥在窑厂“买”了两万块头等砖,就是用集体的拖拉机给送到30里以外家里去的,应付砖款八百元,可他仅给100元就完了。据窑厂会计说,仅去年光卖“人情砖”就达100万块,少收入现金15000多元。

      据了解,1983年上伍村第一砖厂还有200万块红砖至今下落不明,不知“飞”到哪些里去了。经窑厂会计清查账目,查出一部分买“人情砖”的名单如下:……(鉴于“人情砖”问题早已解决,本次出书故将名单略去。)

接着《农民日报》对《“人情砖”》进行跟踪报道。《来信在青县引起强烈反响》是上伍砖厂写给报社的第二封来信。来信说:见报当天,青县上下反响强烈。上伍乡党委召开紧急会议,责令买“人情砖”的人立即缴清少付的砖款,并向县委作出深刻检查。县委8月22日上午召开会议,决定在全县90座砖厂普遍清查“人情砖”的名单。此刻,上伍村干部害怕了,他们把报纸藏起来,怕在众人面前丢脸。群众却将报社寄来的报纸贴在大街上,大伙围了一层又一层,越看越高兴!不认字的也挤上去要求别人给念出来,“让俺们也听听。”……

     据悉,省委书记邢崇智看到报纸后,对此事十分重视,他打电话督促青县县委立即查处。9月23日,县委调查给一行4人专程来上伍乡调查村干部出售“人情砖”和其他经济问题。现已查明,出售“人情砖”的数量是170万块,大大超过报纸刊登的数字。“200万块红砖下落不明”案件正在继续调查。

1985年10月12日《农民日报》二版,刊登了上伍乡党委关于《买“人情砖”的乡干部已退清欠款》的文章。

编辑同志:贵报8月17日发表的《出售“人情砖”,苦了制砖人》的群众来信,反映了我乡上伍村出售“人情砖”一事,经乡党委核对,问题基本属实。

这封群众来信批评得好。触及到了农村基层干部以权谋私搞不正之风的症结,是基础组织在整党前未整先改的重要内容。乡党委召开了乡、村干部会议,用这个典型对全乡党员干部进行了一次党风党纪教育,并组织力量对乡镇企业中的不正之风进行大检查,发现什么问题,就解决什么问题。上伍村党支部优亲厚友出售“人情砖”,已向乡党委做了深刻检查,并准备收回欠款。买“人情砖”的乡干部,已向县委做了检查,并退清2100多元欠款。县干部买“人情砖”的问题,县有关部门正在解决。

中共上伍乡委员会(署名)

1985年10月12日《农民日报》二版,在发表上伍乡委员会回复的同时,配发评论《“人情”与党风》。

评论说,上伍村干部优亲厚友、廉价售砖,拿农民的劳动成果做“人情”,诚如读者来信所说“苦了制砖人”(见本报8月17日第三版)。一个村办的窑厂能有多厚的底?哪块砖里没有农民的汗水?县、乡干部来捞油水,跟村干部沾亲入的也要占便宜。村干部们竞不惜牺牲劳动利益去迎奉上司,“造福”于至爱亲朋,数月之间,百万块砖不翼而飞。在这里,“人情”大过天,原则抛一边;讲了“人情”,苦了农民,也坏了党风。循私讲“人情”与党风是不能共容的,正是因为如此,来信见报后许多读者强烈要求查处这种侵犯农民切身利益的行为。现象从省到县、乡,各级都予以重视。青县县委抓住典型,在全县开展“人情砖”大清查,上伍乡追缴欠砖款也已见诸行动,农民利益有人维护,党风不正有人查处,堵了私门,立了公道,终于受到群众欢迎。公生明,廉生威。各地党组织对于存在的不正之风,倘若都能从实掀起,农村干部从此“官不私亲”,不再惑于“人情”,于端正党风定将大有促进。

据知者介绍,在《农民日报》的督导下,青县近百座砖窑开展了轰轰烈烈地清查“人情砖”,若干干部到处开假发票,证明自己盖房用砖是花了钱的,与检查组玩起了“捉迷藏”。尽管这样,仍然查出欠款2000多万元,全部上交县财政。

这天上午,一位县委负责人私下对我说:“上伍的事你别管了,第一个转干部的就是你,在县委好好干吧,你年轻有为啊。”

“某书记,上伍的事儿并不算特别大,只要县委说句话,问题就解决了。如果县委不管,我就得管。”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这种“高压形势”下,上伍村的其他问题仍然得不到解决。缘何?一位调查组的人告诉我:“上伍村的苹果把县里各部门都买通了,我这里有一份买“人情果”的单位和个人名单。中清你看看。”

“啊!这么多啊!”我惊讶地说:“县委大院、县工作组、县公安局、县交通大队、县交通局、武装部、乡政府机关、乡信用社……他们都是有权势的单位,咱俩得多校对几遍,千万别出差错。我对外报道可少写点。稿子发表前记者肯定下来调查,这事太大了。”

第二天,《出售“人情果”,苦了种果人》的稿子写好,并署写我的真实姓名——韩中清。“人情砖”是为他人代笔写的,署名是中旺、彦贵。“人情果”署名韩中清,是为了在受到打击报复之后,自己可以出面与他们进行斗争。如果不写真名实姓,不利于个人申述。文章的写法与“人情砖”一样,两头是文字,中间是名单和数字,中间这个“腰儿硬”最受读者关注。我在邮局将稿子寄给多家媒体。

一天晚上,县委办公室负责人对我说:“中清,你回上伍乡吧,这是领导的意见。”

“好吧。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我有思想准备,天底下饿不死有眼的鸟。”

我还能回上伍乡吗?“人情砖”我得罪了那么多乡干部,7名党委成员被曝光了5人,回去还有我的好果子吃吗?当天晚上,我找到青县建筑总公司党委书记张友文。我在去县委办之前,张友文书记邀请我去他们单位,当时我没去。见到张书记我说明来意,他爽快地答应了:“中清,明天你就来办公室上班。”

“张书记,我在你这里呆不长还得走,他们肯定会打击报复我。”

“为什么?”张友文惊谔地问。我一五一十地地将“人情砖”、“人情果”之事告诉了张书记。

“他们没有理由让你走啊。”

“他们只能以我过去超生为由,让你解聘我。”

“你过去超生的事不是没事了吗?你回上伍乡,再到县委工作,领导们都知道你超生的事解决了,你媳妇做了绝育手术,也罚款了。我认为他们不会做打击报复的蠢事!”

1985年10月20日,建筑总公司的一个人与另一个说:“青县怎么还有‘人情果’啊,上边来人调查‘人情果’了。”

我一听心里明白,是报社记者调查“人情果”,为防止出现差错,这是发表前要走的程序。过了两天,张友文书记果然接到青县计划生育办公室的电话:“你们要立即解聘韩中清!”

“为什么?”对方回答:“他是超生人员,你们不能用他,让他立即走人。”

“韩中清超生我知道,我还知道他的问题早就解决了,上伍乡政府可以重新用他,县委可以用他,我这里为什么不行?我不让他走!”

这天一上班,张友文告诉我:“县计生办真的给我打来电话,命令我立即解聘你,我把对方顶回去了。”

“张书记,我马上就走,我去北京告他们,这是对我打击报复!”

      “你能告赢吗?倘若赢不了,后果难料啊。”张友文关切地问。“真豪杰岂无松柏气节,大丈夫当有凌云襟怀。保证能赢,请您放心吧!”

1985年11月1日,我首先来到《农民日报》,曾业松主任热情地接待了我。“你们那里的‘人情砖’问题解决了,还有‘人情果’问题啊!你怎么受到打击报复的?我们没有收到你的‘人情果’稿件啊。”

“这个稿子没有寄给你们,我寄给《人民日报》函授班辅导老师尹品端和编辑部了,我是函授班的学生。草稿我带来了,请您看一看。”其实,“人情果”稿子我寄给了《农民日报》群工部,看来他们没有收到。曾业松编辑看过草稿说:“可以编发。”

当天下午,我来到《人民日报》找到尹品端老师。我将受到打击报复之事向尹老师作了汇报。她说:“你的作业“人情果”我已批阅,修改后的稿子退给你了,让你抄清后再寄给我准备发表。你收到我的修改稿了吗?”

“收到了,我把抄好的稿子带来了。尹老师,‘人情果’一稿我还寄给群工部一份。调查青县‘人情果’的事儿,可能是群工部办的。”

尹老师打电话一问,果然是群工部办的。“小周,韩中清受到打击报复了,他现在报社传达室,我让他过去你接待一下。”

我向周朗编辑介绍了我的有关情况后,她当即拨通沧州市纪律检查委员会的电话。对方说:“我们正在调查“人情果”的情况,结果还没出来。”

“请你们再派一路人马调查韩中清受到打击报复的事儿,然后将结果报给我们。”周编辑告诉我,你先回去吧,等调查结果来了,我们再决定是否发稿。

“周编辑,这是调查组查出来的‘人情果’名单,请你过目。周编辑一边看,一边点头:“名单上数字比稿件中数字还多啊……”

我告诉周编辑,每年中秋节前后,总有若干干部带着纸箱、布袋来上伍果园要苹果,吃苹果,有人未带装苹果的工具,就脱下裤子,扎死裤褪口装苹果,气得护园人背后骂大街啊!还有人啃半个苹果就扔掉,天天有折断的树枝,农民眼瞅着,有气不敢说话。上伍果园四周用铁丝网保护着,本村人没有去偷的,但是无法管住这群当官的……

《永遇乐·果园漫吟》一词,真实地描写了当时的场景:

三代园丁,精心培育,花放千树。十度春秋,宵衣旰食,历尽风风雨。中秋节近,清香四溢,昼夜设岗监护。最难防、官仓硕鼠,下乡掠夺如虎。     光天化日,人扛车载,赢得私囊腰鼓。忍看园林,断枝残果,桃李千株怒。月高风冷,悲悲痛痛,冤忿向谁申诉?对天问,茫茫渺渺,哑然不语。

另有《无题》诗云:

蓬蒿乱长压蓬莱,仙岛登临动地哀。

遍地蛀虫咬巨厦,充仓硕鼠盗粮台。

黎民碌碌餐风雨,仕宦频频碰酒杯。

老子钱多不行贿,移交电母买春雷。

只敬诗家不敬侯,官门不践卖街头。

勤劳致富犁锄喜,创业脱贫岁月稠。

十载嫁衣千夜冷,万言讲稿九冬愁。

春风几度韩家院,呼唤龙儿上彩楼!

足踏三江阴雨路,手牵四海毒龙须。

轻舟破浪飞群岛,短棹兴风渡五湖。

夜赴南疆擒腐吏,昼奔北国赈灾夫。

虽然大地桑麻长,但有人家饭菜粗。

       四

敢向深山拔虎牙,银河取水济枯花。

生来倔强性难改,不啖甜桃啖苦瓜。

当年触逆鳞,苦果一人吞。

抛却乌纱帽,为求主义真!

陇亩躬耕我施肥,荷锄踏雪戴星归。

任他逼我梁山上,自课农商不采薇。

《人情果》一稿能否发表,请看下个章节。

 责任编辑:李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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