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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乡出过个韩举人
作者:韩凤舜

   小时候听村里长辈经常说起我们村本家族早年出过位举人,估计那时在这偏僻小山村一定是个很轰动的事情。按辈份我应该叫那位大举人二爷爷,据说他曾经做过晚清的府城官员,回村时在离村二里地时就下轿让抬轿子的人抬着空轿子跟在身后走,他是步行进村见人就抱拳行礼。快解放时他将家里的田地廉价卖了,本家的侄子要买他的一块良田,他不让买,搞得双方很生气。还听说后来在京城当过末代皇帝的老师,在梅兰芳剧社当过编剧,后人都留在北京定居,跟村里人再没啥往来。

   直至2005年我凤元三哥和我凤泰三哥等几个村里的老年人整理重修家族家谱,写到举人家族时,都不知道举人叫什么名字,按推理我爷爷辈的名字都是双字名,中间字不同,后个字全是云,就认为他也该是叫韩什么云,就空了个地权且列入。两个三哥找我说家谱整理的差不多了时,想让我为家谱做个序,我自知水平一般,又推脱不过就凑合着写了个小前言,连军弟和我一起校印了十几本分发给村里想收藏的族人后,大家在一起谈论了几句举人话题,就搁置下不再想这事了。

   没想到十年后的今年春天,来自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飞行器与力学系的教授王幼复老先生的一篇回忆姥爷文章,又勾起了对韩举人往昔了解的兴趣。王教授的文章里提到他姥爷是怀来县晚清时期的韩举人,他姥姥是韩举人的小老婆,曾经在老怀来城居住过。这篇文章发表在灵秀主编的《红色作家》公众号上,是由一名叫韩远的人注重了这些信息,主动联系灵秀编辑,大意说,这篇文章的作者叙述了一些他回忆怀来姥姥家的《韩氏家史》的故事,因本人也是怀来人,从小时候就听父亲以及一些村里长辈说,在清末的时候有韩氏先人中过举,甚至有上了年纪的商贩来村里走街串巷卖货,也说我们村以前出过举人,所以一直很感兴趣,这位先人韩氏举人,是何人,应该有史料记载的,但是翻阅《怀来县志》、《怀来县志译》都不甚找到,只知道这位举人的后代都在北京,唯一听过的不可考的信息是他曾当过军阀吴佩孚的文书,还有韩氏先人中举后,县里曾划给他一片新保安于洪寺村山地,这是当地四里八村百姓现在都口口相传的真实史料,所以看到贵公众号写了北航王幼复之前寻找他姥姥韩氏的事,激发了兴致,如有一点线索,望能相联系告知。 

   灵秀主编退休前是《燕赵都市报》的主任编辑,因为是我的大学同学,就把韩远发给他的微信内容和联系方式推给我,也是他早知道我家族出过韩举人起因。我又把王幼复教授的那篇文章从网上找来看了看,觉得文中说的韩举人不是很像我的前辈韩举人。名字韩家麟就不对,出于避讳,我本家的一位大伯叫韩家麟,举人我二爷不可能叫韩家麟。于是我去找我凤泰三哥唠嗑这事,他说韩远可能是村里他的好友存明在北京上班的儿子二宝,他说的韩举人在于洪寺村有田地可能就是事实。听咱大哥生前说过,刚解放时搞退租运动,于洪寺好多人拿着粮食口袋来找韩举人管理地的宏升大伯讨要应退的粮食。这些人躺在村沤麻坑的边沿上不走,硬等宏升大伯给拿粮食宏升大伯好言好语劝说,你们先回去吧,粮食需要容我去京城找举人要上再通知你们来取,这些人才走了。大哥还说过,宏升大伯他们哥几个原来为管理方便,曾经在离于洪寺村庄较远的连片田地旁盖房居住过,后来有几个陌生歹徒半夜三更去抢值钱东西,没想到碰上宏升大伯哥几个是敢下手的狠角色,反被宏升大伯哥几个拿起农具勇敢地将歹徒们打跑了。后来宏升大伯哥几个心想别让这些歹人再纠集人来报复,就都搬回上八里村住了。

   带着对这些传闻的探究兴趣,过些天我特意去了一趟于洪寺村想找老人访谈有关事情。进山的柏油路很是坦趟宽敞,两旁山坡植被葱郁,凉风习习,空气清新。我和爱人先驱车到旧村走了走,基本上还保存着五十多年前时的旧模样,我曾经做过客的那间一出水的西房虽然很长时间没人居住了,门窗都还完好如旧。再往上走就到了远近闻名的云中草原景区,我们只在大门口看看,就不觉间到了新建在水沟侧边一排排新民居的新村,在台沿上坐着几位老年男女。我凑近坐下先自我介绍拉话题说,将近六十年前我有个弟弟七个月大时候送给了这里一家姓王人家,今天特来打听一下他的情况。一位健壮的老年大妈级人物热情搭话,说她也是上八里村的娘家姓张,十九岁就嫁到这个村,她说知道我这个人,我的那个弟弟这几年去赤城县跟他闺女一起生活去了。说到这里这位同村老大姐指着对面挨着我坐着的一位足够八十高龄的老人说,他是当年来咱们这里当过贫下中农工作队员的韩兴隆二儿子。这位大叔级人物坦然自若地说道,看出来了,长得和他爹一模一样。又对我说,当时你那个小弟弟的脚板冻得红红的,像个红萝卜,你爹看到了就抱起来把孩子的双脚放进他的胸口窝里给孩子暖和。听到此我心里的柔软一下子抽搐起来,一股酸辣的滋味满满涌入嗓子眼里,再没了其它心思谈论,就匆匆告别离开而去。

   思绪拉到了最不愿忆起的六十年代后期,母亲百病缠身抛下了不足六个月大的小儿子悄然离世,十岁的我担当起喂养小弟弟的活计,天天在家喂米汤,洗尿介子。这天父亲把我送去嫁到6公里外的姐姐家,过5天我回家一看,炕上空荡荡的啥也没有了,可亲的小弟弟已经没了踪影。我放声大哭起来,很不懂事地跟父亲撕心裂肺地喊着索要弟弟父亲一反常态竟然没爆发脾气,答应我明天早上就带着我去看小弟弟。第二天一早,我父亲带着我步行走进深山,沿着河道走了近十公里崎岖不平山路,才到了于洪寺村王家。我看到小弟弟被用被褥围坐在炕上,一见到我后立即有了笑的表情,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吃了饭我就跟着父亲一路无语地返回家了。

   再次勾起对韩举人过往信息兴趣的是凤泰三哥说可能涿鹿县档案馆有韩举人的文字记载。原因是他听人说清末民国初时期东八里一代几个村属于涿鹿县(原为保安州)管辖,而且我们的太爷远近闻名中医韩廷辅在那个时期还考了个“武校”相当于武秀才,我的大大伯家里曾经保存过个清王朝颁给我太爷的顶戴花翎,也许都能查到有关记录。

   于是我和我爱人抽了个空闲时间,先托我熟识的县档案局局长给提前联系打了招呼,就驱车前往。人家涿鹿县档案馆很热情地帮着我俩把好多材料书籍都搬出来,跟着一起查找有关文字。但都没有确切的记录,只是在《明清区划》章节里记载着涿鹿县东三屯乡包括:东八里、永丰堡、八里沟、永安村、良田屯、榆林屯、沙城堡等14个村归涿鹿县管辖。 

   这期间灵秀把王幼复教授的微信和手机号及固定电话号码都发给了我。我和韩远也互加了微信好友,我俩在交流中都有个相同感觉,王教授的姥爷韩举人和我们村家族的韩举人虽然都出自一个时代,但不是同一个人,怀来县应该在晚清前后曾出了两个韩举人。王教授文中记述的他姥爷韩家麟,字子昭,1893年考中举人。这位韩举人淡泊官位,志在兴办教育,曾任怀来小学校长,1929年去世。

   关注《红色作家》进一步浏览王幼复老教授的其它文章,了解到这位老先生10岁离开家乡,但童年的记忆非常清晰,对在老怀来县城时的生活情景很是留恋。老先生虽然是理科门类教授,但文学方面底蕴很是深厚,每篇文章都溢满热爱家乡的眷眷深情,品读间仰慕之情油然而生。 

   当在我脑海里已经把韩举人的事儿淡化到几乎没有啥意向再追加细考证之时,并不熟识的县政府机关负责新能源的占银主任,四处奔波费了很大周折,打电话找到正在外地旅游的我,专门和我说找到了一本旧礼账原件照片,里面有记着韩举人的科目。互加微信后,他把有关的照片发给了我。第一张图是账本封面,红底黑字写着:“本城四路玉顺堂(估计是家兽药店)记宝账,宣统四年新正月志立”。第一页第一位记得是初陆日中堡玉成明求驴药项,第二位记得是初玖日成意店求驴药项,而第三位记得就是“上八里沟韩举人,求驴药又伤理肺散一斤”。这就可以确定1912年韩举人在上八里村的家里养有大牲畜。我返回家后马上联系占银主任和秀灵同学及几位好友相聚,大家说都愿帮着再找找线索,最起码希望能查到举人的确切名字。

   728日,秀灵发给我一张他找到的怀来县明清时期所有进士、举人名单列表。其中进士7人,举人12人,武举人2人。王幼复教授的姥爷韩家麟名列举人最后一位,科别是光绪壬辰科,中举时间为光绪十八年(1892年),与王教授记得1893年出入不大。令人失望的是全表再没有其他姓韩之人。我把这张表微信传给王教授,王教授回微信:“我家原来有韩家麟穿朝服的黑白照片,可惜文革时烧了。”我把这张表传给韩远,小老乡秒回:“不知道为何上八里的韩举人真实存在,却在档案里总是找不到。”沮丧之情彰显在语句间。我又把这张表转发给占银主任,他通过“道客阅读”在网络扩大范围查找,竟然在“察哈尔省通志卷十八”罗列的进士举人名单里找到了“韩梯云光绪庚子辛丑”的文字记载。我一下子有种预感,这位韩梯云一定就是要寻找的韩举人!

   大数据网络真正给我们带来无限的便利,AI更是颠覆认知般起到巨大作用。我从手机DeepSeek输入口令“光绪庚子辛丑科举人韩梯云”后点开始,最多5秒就在手机界面上奔出了3页文字,阅后感觉信息不够完整,我又输入口令“1902年宣化府韩梯云考中举人的所有情况”,又是几秒间手机屏幕就连续跳出了三页文字。概括两次索查结果大致情况如下:韩梯云,字步青,生于1878年(据推算),直隶保安州(今河北涿鹿一带)人,1902年以宣化府选区身份应试,属壬寅科举人。

   中举后获“拣选知县”资格,未任职,转而参与教育及政治事务。曾任直隶省学务处图书科科员,河北省教育厅民众教育委员。在政治上支持立宪运动,1912年当选为直隶临时省议会议员,1919年当选为第二届国会议员(相当于现在的全国人大或全国政协),同届议员有北洋政府交通总长曾毓隽、财政总长梁启超等,韩梯云作为地方代表身份当选。

   中年后期,韩梯云投身戏曲改良事务,是天津戏剧研究社核心成员。著书立学,致力于审定曲目,编撰新词,推动革新。通过科学化的“戏学”建构和实践导向的剧本创作,推动了传统戏曲向现代化戏剧的转型,为民国戏剧史上连接教育、学术与舞台实践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作为边地士人韩梯云在科举废止前的最后机遇,其经历反映了传统士绅向近代政治、教育领域的转型典范。

   通俗来讲,就是我们这位前辈韩举人,24岁考上举人后有了个候补知县的待遇,没有当官先在教育机构工作,又参与政治活动,当过省议员和国会议员。后来大部分精力都在从事戏剧革新事业。

   王幼复老教授的姥爷旧怀来城的韩家麟举人上八里村的韩梯云举人,在怀来县现行区划里十年间曾经出两位韩举人。 

   据韩梯云举人族系较近在外省市的晚辈侄子侄女曾经介绍,韩举人膝下育有一子,孙辈有四男三女。因老家多年无近亲家族后代居住,举人晚辈一直都不再与家乡来往走动了。但举人曾经的谦逊礼让、举人的睿智努力,形成对家乡后辈的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几十年来,这个上八里小山村一直秉承了很好的文化传统和发展理念,78年恢复高考以来,连续五六年年年有被录取的大中专生,现今韩家后代中有留英留法归国研究生,成为知名大学教授或大企业高管;有多位子女学成回家乡从事基础教学或医学工作,多人在县内外政府部门从事重要职位;有县大小企业家多人,很多青年大都在经济发展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如今壮观的牌坊矗立村口,街巷道路硬化平整,舞蹈队热情洋溢,老年人安详闲逸,体现出一派淳朴向上的新农村景象。

   期待家乡的后代中再出现胸怀宽广、眼界高远的优秀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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