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到五一劳动节,晚上就开始做梦,一遍遍梦到老家村头那条弯弯的澧河,河水不断上涨,河面翻涌起浑浊的浪花,一浪接着一浪,每次都差点漫过堤岸,拍打到我身上,惊得我半夜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原是南柯一梦。我是该回老家了。
每年选择五一回乡,是因为母亲的生日在那几天。由于路途遥远,先坐火车,再乘长途汽车,晨起暮归,每一次到家几乎都已是黄昏时分,在暮霭中,走进熟悉而又陌生的村庄,那载欣的心情也在淡淡的炊烟中升腾。父母的老屋,邻居破旧的院墙,让人眼前浮现出几丝荒凉,那份荒凉感,裹挟着一路的疲惫,被小侄子奔跑而来的脚步声惊飞,被惊飞的还有屋后麦田里的鸟雀,在夕阳的余晖中展翅飞翔的身影。
多少人回首追溯生命的源头,只得见一片混沌之海。我思念故土时,思想从不混沌,那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澄澈如看见水底有鱼儿游动的澧河之水。其实,我的家乡地处中原,并没有什么特点,站在家乡的土地上,目之所及,除了一望无际的天空,那一间间连起脊梁的房屋,碧绿的田野,没有太多的文化氛围可言,既不是沈从文文中的凤凰,周作人的苦雨斋,丰子恺的缘缘堂......无论在地理上、心理上都是普通的中原农家村落。
在老家,晚上就和母亲睡在一张床上,第二天日上三竿,还酣睡不起,以至于母亲一遍遍的叫我起床。在鸡鸣,犬吠,满屋的槐花香中,窗外悦耳的鸟鸣中醒来,发现这里有世界上最动听的音乐,因为这个世界上,能让你心安理得的睡懒觉,一遍遍的喊,仍赖在床上不去吃饭,只有父母亲了。
每次回去,必陪母亲去小时候常玩耍的河边走走。八十岁的老母亲腿脚还很健壮,和我走过一排排及膝高的碧绿麦田,给我讲,这是你三哥家的,那块是你二叔家的,我贪婪的呼吸着麦田里氤氲出来的清香之气,扶着母亲爬上高高的堤岸,上了堤岸,就有一股清洌的空气扑面袭来,钻入鼻孔,也便看见那条狭长的澧河。如今,河水仍是儿时的清澈见底的模样,只是河面变瘦了,只剩下一弯窄窄的水面,在阳光下,依偎着洁白的沙滩。逝者如斯,光阴日日夜夜的冲洗,让曾经美丽的小河、高高的堤岸已无昨日的丰满。
我记得河水拐弯处有一片桑园,顺水寻去,桑园不见,空留一片绿地,绿地杂草丛生,每一朵花,一株草,仿佛都镶嵌着时光的印记,寄放着我思乡的灵魂。所幸绿地如毯,野花点缀其间,远远望去,水草丰美,也算不负我之怀念。站在这河湾处,风儿轻抚着我和母亲的衣袂,还有渐渐舒展的心灵。眼前这条流淌千百年,不分昼夜,滋养着家乡的母亲河,以后无论何时何地,念及你处,我若微笑,心中涌动的必是温暖,纯澈如初。
什么是故土?就是那个你一天骂他八遍却不许别人骂的地方。或许他地处偏僻,山高水远,我们感念的是乡人热情淳朴。无论丰沃或者贫瘠,久居他乡忆起的只是其种种的好。为什么每一个离乡人对于故土都满怀深情,因为那是我们出生的地方,那里有我们的亲人,是我们的永远的根,人若没有根岂不永远在漂浮。
也许,我不能像名人那样把家乡的风貌描绘的那么深邃,把对故土的感情表达的那么淋淋尽致,像余光中那样慷慨激扬:“当我怀乡,我怀念的是大陆的母体,诗经里的北国,楚辞中的南方。”如果人生是大海,故土就是自己心灵的一片水域,自己的梦想也是从这片水域上起航。人到中年,就想常回去看看起航的地方,想俯下身,喝一口甘冽的澧河水,闻家乡泥土的芳香,常感俗务缠身,不能迈步。心若坚持,心如达到,回乡的路岂不是一步之遥。
乡土,若有母亲在,即便有片瓦渡海也载的动我回乡的脚步。(本文图片来自百度)
作者简历:王浩,汉族,《采风网》副总编,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评论家协会会员,河北省采风学会副秘书长,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为知名作家、书画名家撰写过文学评论,书画评论,曾有诗歌、散文、书画评论发表在省市级报刊杂志。出版评论集《文波墨澜》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