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大碾、和泥,拔麦子、掫坯”,在六七十年代的农村老家被誉为“四大费劲”。现代农业机械化让这些几近于刀耕火种的落后劳作方式退出了历史舞台,“四大费劲”也只是留在人们口头的不朽传说。就连一些劳动工具也几乎消失殆尽,唯有偶或在农村还可见到的那一两处泥皮斑驳脱落的土坯房,似曾在向人们诉说着那个年月的贫瘠和艰辛。
老家人说的掫坯也就是打坯,乡下人把坯分为两种:土坯和水托坯。水托坯是麦稍和泥模具脱出,其用途是盘火炕。水托坯制作工艺简便,一人一套模具一把泥抹,选一平整地块,和泥脱坯属自娱型的自导自演,作品不经他人便可一手杀青。而土坯则不然,土坯是垒墙头、盖房子的,无论是用途数量,还是制作工艺,其难度都远远大于水托坯。
掫坯一般会避开雨水充沛的夏天,而选择阳光足、风气高的春秋两季。掫坯的主要工具有坯模、石杵、石板。坯模子是一头固定一头可开合的长方形盒子,材料一般选用光滑结实的枣木和槐木(国槐)。所谓石板就是放坯模的垫板,为的是掫出的坯成型、结实、美观。石杵是将土打实成坯的击打工具,“丁”字木柄安装于方形或圆形的青石杵头之上,即方便于持杵掫坯者两手提携,又显得击打起来坚实有力。
掫坯是两个人的分工合作,一人取土向坯模内供土,一人以杵击打成坯。二人操作起来相互协调,张弛有度,正可谓配合自如得心应手。供模者以极快的速度将坯模板揩擦净放置于石板上,安挡板、上卡子,再从身边桶内抓起一把草木灰,扬起的手在脸前划出一“X”号,草木灰遍撒坯模,三锨两锨用暄土将坯模填满。打坯者用右脚将坯模中的四个角各跺一脚,将暄土踏实,然后提杵上“模”,宛如驰骋疆场提枪跃马的将士,双脚变幻,将模内散土搓成隆脊状落杵轻点四下。随着气运丹田,“嘿嘿”声从胸腔内迸发而出,前后中间结结实实的三石杵,铿锵的杵声如同激越的鼓点,催人振奋,荡气回肠。
三杵过后,打坯者魔术师般地用脚后跟将坯模末端的卡子磕开,供土的那个人迅疾地把坯模拿过来擦拭干净。打坯者顺势弯腰,将石板上的成坯掀翻、侧立、搬起、转身放置于坯架,回身后模内的土已填满。周而复始,循环往来,夯杵声声,一件件 “工艺品”在打坯者的漫唱低吟中脱颖而出,块块瓷实的土坯虽不曾有精雕细琢的工艺,但她却饱含着掫坯者的辛勤汗水。
坯模上的掫坯者简直就是一技艺高超的舞者,你看他时而是舞姿挺拔、豪迈健美的探戈;时而是舞步疯狂、节奏感强的街舞。交叉、踢腿、跳跃、旋转,连串动作一气哈成,令人目不暇给,眼花缭乱。
成坯的放置也是一项技术活。初次上阵的新手,往往会因放置不当而“窜架”,功亏一篑,让一天的辛勤劳作一瞬间化为乌有。有经验者放出的坯架讲究力学呈弧形,这样即可以缩短放置距离,不因两头的直线而多走冤枉路;且放出的坯架受光面大、透风美观,远远看去,俨然一座坚固的地堡工事。
老家土坯屋,老家的掫坯声,是牵牵绊绊的那缕乡愁。
家乡远去的掫坯是一首歌,是一首饱含苦辣酸甜的歌。这首歌和着时代的韵律在历史长河的岁月里流淌着,流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