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无痕,有许多记忆都在日月交辉中悄然淡去,也有许多记忆却在岁月的河流中始终闪烁着光芒。
在那青春作伴,梦想悠远的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我还是一个怀揣着理想的文学青年,因此走进了那个由共青团组织的青年文学社。那时我们常常在青少年宫二楼的会议室里组织文学活动。还记得关于神女峰的热烈争论,到底是要千年的等待,还是要那一哭的臂弯?至今还是说不明白。还有海子,他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带给我们多少关于生活的憧憬和青春的激情啊!在那个纯朴的年代里,对我们来说,文学几乎就是我们必须虔诚叩拜的神圣殿堂。
枫华也是文学社的成员,喜欢写忧伤的散文和朦胧小诗。她有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开着一家发廊,就叫“枫华发廊”,这儿也成了文学社另一个沙龙,大家顺便也会常常照顾她的生意。那时,经常有几个文学社的帅小伙,倚靠着门,或朗诵诗文、或吹吹口琴、或弹弹吉他,有美丽姑娘走过时,就干吼几句“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引得姑娘娇羞、伙伴们起哄,在意气风发的笑声中继续关于文学的讨论,那浓浓的快乐便洋溢在整个店堂,又飘到街面上去。
有空时我也偶尔去枫华发廊,只是我极不好意思也那么张扬奔放,尽管心里是羡慕的。一个深秋的下午,枫华发廊里又聚集了一大群文学社的朋友,大家像往常一样的热闹。我发现一个陌生的女孩站在一旁,她高挑清瘦、眉清目秀、干净清爽,脸上若隐若现的浅浅笑意,透着沉静与淡雅的韵味,几缕刘海在秋风中微微飘动。她身着黑色长套裙,一条长辫子编在脑后,在她的左胸前别着一枝火红的玫瑰花,十分醒目,在红玫瑰的衬托下,她的端庄中多了几分灵性与俏丽。我不禁心中赞赏她对细节的把握,色彩的点缀显现出不俗的品位。这女孩不算很漂亮,但是看着很舒服,看她的第一眼,我便喜欢上了她,不由得对着她笑了,她也对我微微点头,两个女孩便在这一颦一笑中有了默契,尽管我们还是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女孩悄然离去,我注视着她徐徐远去的背影,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影在她的身上跳跃,那长长的辫子垂在腰间,真好看。我忍不住向枫华打听这个女孩,枫华轻声告诉我,其实她双腿都是装的假肢,我愕然地怔住了!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胸前戴着红玫瑰的姑娘,可是她却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中。我常常想,一个如此秀美的姑娘,在面对失去双腿的剧痛之后,却能从残缺中细致地装扮出这样一份清雅淡定的美丽来,在凝重的底色上涂抹着那跳跃着生命活力的鲜艳色彩,这需要经历多少不为常人知晓的努力与抗争啊!也许她心里依然是有忧伤的,依然会在深夜里因为身体和心灵的痛而流泪,但是她却用柔韧和坚强收拾起命运残败的碎片,给生命以最大的善待与尊重,哪怕这生命是残缺的,依然能够开出娇艳的玫瑰,散发出永远的芬芳!(此文发表在《中国作家》2020年下半年增刊)
作者简介:
蒋毅华,残疾人纯文学刊物《自强文苑》总编。2019年鲁院文学院作家研究班学员,湖北省作协会员,宜昌市残疾人文学艺术协会副主席,市戏剧家协会理事,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主编出版25万字散文集《劲草》、23万字散文诗歌集《丹江口往事》。作品以散文为主,散发于《中国作家》《中国残疾人》《三峡日报》等报刊。
喜欢京剧艺术,曾获第八届全国残疾人文艺汇演戏曲小品类二等奖,第八届湖北省残疾人文艺汇演戏曲小品类金奖。
责任编辑:李洪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