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采得百花好酿蜜——读散文集《一路风情》
作者:河北省作协副主席 李延青
《一路风情》是炳吉同志多年来漫向风尘、壮游天涯,一路采风创作的散文精华。
作家的创作思维和创作灵感来自哪里?从哲学的角度看,应来自两个方面:一曰间接经验,二曰直接经验。前者即阅读,后者乃采风或曰生活,两者也就是古人所说的“读书”、“行路”。读书行路是作家开拓视野、获取创作素材的必由之径。但两者相比,采风应居阅读之左,因为“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对于作家来说,行路采风、深入生活如同蜜蜂采蜜、厨娘买菜备料;只有采得百花才能酿出甘甜的蜂蜜,只有购得五味才能施之以煎炸烹煮,做得出美味佳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蜜蜂难酿无花之蜜,作家不深入生活难以获得第一手创作素材。自古伟大的文学家几乎都是伟大的采风家,孔子周游列国,李白“五岳寻仙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徐霞客翻山涉水,王维半官半隐,杜甫、李清照为避战乱浪迹天涯,韩愈、苏东坡仕途坎坷,多次被贬,一生中很多时间不是在被贬的地域就是在被贬的路上。虽然他们以不同的方式采风、采风时的心境不一,但他们都上路了,看到了、听到了、感受了并创作了。于是,唐诗宋词中的佳作诞生了,《论语》《徐霞客游记》问世了,这些流传千古的名篇名作都是先人行路采风的大成。在当代,毛泽东同志对作家艺术家的创作路径早就给予了明确指引,他在《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要求“中国的革命的文学家艺术家,有出息的文学家艺术家,必须到群众中去,必须长期地无条件地全心全意地到工农兵群众中去,到火热的斗争中去,到唯一的最广大最丰富的源泉中去,观察、体验、研究、分析一切人,一切阶级,一切群众,一切生动的生活形式和斗争形式,一切文学和艺术的原始材料,然后才有可能进入创作过程。”
多年来,炳吉同志遵循导师的教诲,承袭文学先辈的学风,沿着“采风——创作——采风”的道路一步步走来并向未来一步步走去。采风,扩大了他写作材料的库存;写作,激发了他行路采风的动力,良性循环使他在文学之路上愈走愈远。
炳吉同志采风必做记录,对所见所闻所想必随手记之。日积月累,他的采风记录已达数百万字。但是,编入此书的文章只有区区十几万字。何也?炳吉同志认为,采风笔录只是粗略的记要,是流水账,不能等同于文学作品。为了将采风笔录升华为散文作品,他以笔录为基础,提炼主题,发现立意,而后择其精而去其粕,择其独到而去其一般,大刀阔斧,千淘万漉,“吹尽狂沙始到金”,最终把臃肿的采风笔录雕琢成了一篇篇精致的美文。打开《一路风情》我们可以发现,书中的散文多为千字之文,无赘言,无冗语,精短干练,言简意赅,这是他的散文特色,也是常被选为中小学生课外读物的主要原因。
炳吉同志采风不分时间场合,生活中、工作中,他时时采风,处处采风,时时处处注意收集、记录社会的万象、山水的特性、人物的个性,留意那些发生在身边的可供创作的素材,随时记录脑子里的“一闪念”,及时将这些素材再造为文。因而他这部散文集所展现的世界显得丰富多彩、生动活泼。事实上,采风主体(作家)的采风形式是多种多样的,采风活动有“平时采风”和“专门采风”之分。所谓“平时采风”是采风主体在日常生活中发现的可供创作的闪光点和典型素材;所谓“专门采风”是指采风主体参加的有目的、有计划的主题采风。采风主体创作意识(灵感)的产生既依赖于平时采风,也依赖于专门采风,两者对于采风主体创作文艺作品来说不分轩轾,不可厚此薄彼。
炳吉同志采风很注意观察发现生活的细节。发现美、捕捉美,把个体审美经验通过文学的形式表现出来是每个作家的终极使命。然而,采风主体是被动的,而采风客体是活跃的、五彩斑斓的。采风主体不能把世界上最值得再现的那一面搬到纸上,个中的原因除了创作技巧外就是采风主体没有把握采风客体的细节。事实上,采风客体的表象美(整体美)易于被发现和采集,而其细节美却常常被我们所忽视。在采风活动中,炳吉同志注意到了这一点。如果把采风的客体看做一棵大树,那么,炳吉同志不仅留意树干还留意树枝,不仅留意树枝还留意树叶,不仅留意树叶还留意树叶的形状、薄厚、纹理、颜色、透明度,等等。正是他看得仔细,写得精道,他创作出来的作品才显得细腻感人,才与众不同。例如,他在《疤楼》一文中写道:“我住的这座木屋是真正的木屋,屋顶、地面、里墙、外墙,从上到下、从内到外,梁、檩、椽、门、窗、梯,无一不是木质。细看这些木质材料却个个带有在抗争中生长的疤痕。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是一座木楼又是一座‘疤楼’。这座疤楼与构成它的每一块木板一样,远看风光无限,近看伤痕累累;表面上是一道风景,实则是一身风霜。”
炳吉同志采风注重采风的效果,不赞成蜻蜓点水、走马观花。他认为“走马式”采风虽然有时也能激发作家的创作灵感,但要发现有深度、有内涵的创作素材,就需要沉下去、坐得住,不辞路远、不惮险巇,不辞辛苦,才能占有大量的第一手材料。收录到本书中的有关海南的6篇散文是他两去海南、行程万里、客居百日写成的;有关武当山的散文是他在那里采风7天的成果;为了写2000多字的《小姨的天主堂》他跑了5次正定、2次天津。
在自己勤于采风创作的同时,炳吉同志还于2014年的重阳节组织河北省的部分作家、艺术家成立了全国第一个采风社团——河北省采风学会。他把这个学会的宗旨确定为“行走天下,写写画画”。他认为,这一宗旨中的两句话如车之两轮、鸟之两翼,缺一不可——行走是为了采风,采风是为了创作。这个学会成立后,他们组织了多批次、大规模的采风、征稿、评比、研讨等活动,从而开阔了作家、艺术家们的视野,增长了他们的见识,激发了他们的创作激情。在鼓励和组织广大作家、艺术家积极采风的同时,炳吉同志率先垂范,他或借机采风,或专程采风,天上飞,地上跑,攀登五岳,探秘四海,足及欧亚二洲,走遍了中华大地,体验了山高水长,采来了各地风情。他边走、边看、边听、边想、边写,创作了很多优美的篇章。《一路风情》中的文章就是从他这些作品中辑录的精品。
《一路风情》一共六辑,分别辑录了《那里的灵山》《那里的秀水》《那里的城市》《那里的乡村》《那里的国度》《那里的古韵》。随手开卷,我们看到的并非只是风花雪月,并非只是青山绿水、鸟语花香。《一路风情》可谓“三有”之作,品之不忍释手,释手难以忘怀。所谓“三有”,乃一有叙述、二有艺术、三有哲理。叙述,是文章的主体,凡文皆有叙述,但本书的叙述总是那样诱人;艺术,即用艺术的表现手法、艺术的语言、艺术的技巧去叙述,去表达;哲理,即通过叙述引申出一些形而上的东西,包括感悟、规律、范畴等,让人读后点头称赞、回味悠长。一本书、一篇文章,如果只有叙说,泛泛而谈,形如流水,缺乏艺术性,就显得寡淡无味;如果只有艺术性,清风明月,花开花落,语句再精,用词再巧,虽然能给人带去小资的餍足,但缺乏深层次的发现,文章就没有分量,就没有让读者回味的余留。当然,“三有”不是美文的恒定标准,也不是唯一标准,《一路风情》中的文章也不是篇篇“三有”。
背靠青山又常去拾柴,我相信炳吉同志的文学创作之火会越燃越旺;面对百花又常去采蜜,我相信炳吉同志的文学之梦会越做越甜。期待着他美梦成真,期待着读到他更多更美的文章。
上文作者 李延青
(二)聆听一个文化行走者的足音——评散文集《一路风情》
作者:河北省采风学会秘书长 万文丽
我用一个月的时间读完了张炳吉先生的散文新作《一路风情》。
《一路风情》是张炳吉的“三路”(三部散文集)之一。本书是作者壮游天涯的游记类散文集,亦是他创办河北省采风学会之后,带头采风、带头创作的一部采风力作。书中那一篇篇有思想、有哲理、有艺术、有情怀、有趣味的文字,将我带到了他走过的那一座座灵山、一片片秀水、一丝丝古韵和一个个国度,让我与他一起徜徉他的一路风情。品读这本书,犹如享受一场精神的盛宴,那是纯洁心灵、启迪智慧的盛宴,读来不忍释卷,释卷回味悠长。
张炳吉先生在创办河北省采风学会之初,把学会的宗旨确定为“行走天下,写写画画”,意思是说作家既要走出去,又要写出来,两者不可偏废。他是这样提倡的,也是这样坚持的。在游走世界的过程中,他用心去观察生活,用心捕捉生活的细节和特色,而后用自己独特的语言和艺术手法来记录生活,表达心境,创作了这一篇字字珠玑、大气生动、韵味悠长的美文。
品读任何一位作者的文字,都可读出作者的情怀。所谓情怀,就是胸襟、境界和兴致。
张炳吉先生的文章中充溢着他爱山爱水的情怀。文人大多喜欢畅游山水,李白、杜甫、白居易、苏东坡游历山水后留下了很多不朽的诗篇和华章。作者像古人那样,游历了很多山水,写下不少文章。《月光下的吴支洲》《品味五洲泉》《走进孤独》等文章都是作者置身于山水中,怡情悦兴,有感而发,写出的文采四溢的篇章。我们透过这些文章看到的是作者与古人一样热爱山水、向往自然的雅兴和情怀。
张炳吉先生的文章里流露着他悲天悯人的情怀。在《后背上的鸟儿》一文中,他写到:“倘若我出钱后站在一旁看着别人替我干活,心里就不舒服,怜悯感、奴役感、甚至剥削感就会袭来。”冬天,作者在清晨五点钟听到清洁工在窗外清理垃圾,就从心里感喟他生活的不易,怜悯他在黑暗中的艰辛,并写成了《人和人》一文。我们从此文中可以看出,他对草根的怜悯情、对社会的关注度。此文蕴含着作者心系群众的浓烈感情,展现的是关心他人的怜悯情怀。
张炳吉先生的文章里体现着忧乐情怀。古往今来,有很多仁人志士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忧乐情怀,在张先生的的文章里也体现了这种情怀。在《从前有座山》《跌落的草原》这两篇文章里,作者以对家乡那座山的爱恋、对草原的咏叹和因经济建设对自然破坏思考为主题,写出了他独特的视角和深刻的思想,体现了一个文人的视野、素养和历史担当,突显了他忧乐的情怀。
品读《一路风情》,可感觉到作者文学底蕴的厚重。作者的文章多以细腻的笔触、行云流水的文风,把故事娓娓道来,其中既有情也有景,既有情趣也有味道,既灵动活泼又像诗一般的唯美和画一般的意境,通过这些文字也体现了作者深厚的文学底蕴。如在《跌落的草原》中,他有这样的描写:“夕阳在山,晚风轻佛,远方的光源处有一缕人牵骆驼的剪影徐徐走来,皮影似的,驼铃声声,驼步悠悠,渐行渐远。随着山脊吞日,草原在牵驼人的脚下由血红而暗红而朦胧起来,并渐次把自己白日里的宽广与平远,还有温柔,羞涩地藏在夜的背后。”他用这样的文字把读者带入唯美的意境,打动着人心,让读者醉在其中,这是文字的魅力,也体现了他驾驭文字能力的高超,难怪他的许多文章被选入中小学的课外读物。
品读《一路风情》,可感觉到作者语言功底的深厚。作者的语言老道凝练,朴素古雅,既有理性的思考又有哲理的深度,既风趣又幽默,还给人以启迪。如在《夜雨柔柔》一文中,作者写到:“突然想到了诗歌和散文。诗歌悠然,但有时突发惊涛骇浪,散文悠然,虽然也有起伏,但脾气柔和,无冬雷夏雪。这柔柔的夜雨像一首诗,但更像一篇优美的散文。”又如,《煤堆土堆坟堆》一文中,他最后写到:“制造坟堆相当于给自己添加祖宗、给自己造爹,所以,尽管此举一本万利,给自己造爹的人中没有栽树的人多,公家也出不了太多的冤枉钱。”这些文字隽永又鲜活,充满着哲理,意象深远,引发读者沉思,闪烁着他智慧的光芒。
品读《一路风情》,可感觉到作者对古文化的敬畏。张炳吉先生对历史文化有很深的爱好。在《崖州,那个苍凉的黄昏》《载酒堂与一方人文之胜》《有僧有佛才是寺》等文章里,他从不同的角度对一个个历史文化的脉络进行了记录和弘扬。古代那些人、那些事好像“沁”在他的骨子里,他看得那么深、那么清、那么实。可贵的是他还喜欢对一些历史事件进行探询,如,在《再寻坛山刻石》一文中,作者对坛山刻石的诞生、意义以及它所经历的悠悠岁月均进行了丰沛、鲜活、意趣、灵动的描写,让读者清晰了解到坛山刻这一文化积淀的厚度和所达到的高度。作者还对坛山刻石的探寻过程进行了详细记载,他与妻子两次爬山越岭,几经周折才寻到“吉日癸巳”刻字、“避暑崖”、“穆王井”等所在地,让读者深深感触到作者在探寻古韵文化中展现出坚韧的精神和自我担当的责任感、使命感,也充分体现了他对古韵文化的敬畏之情。
读完张炳吉先生的《一路风情》,掩卷静坐,回味全书,我仿佛聆听到了一位文化行走者不息的足音,那声音充满着坚毅、激情和智慧。
上文作者:万文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