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0日,就是今年的“父亲节”了。八年以前(2013年),我的父亲离开了我,几次想写一写他老人家,但总是不敢提笔,因为忍不住泪水,也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描述父亲。在这八年当中,他的音容笑貌在我的脑海中依然是那么清晰,每每心中想起,泪水便夺眶而出。
我是父母亲唯一的孩子,从小到大,那些生活的点点滴滴,就如电影中的往事一样,历历在目,记忆犹新。我再也没有机会握一握父亲那双温暖有力的手;也永远没有机会再给父亲洗一次脚。今天,剪切几件记忆中的碎片,来怀念一下自己的父亲。
父亲出生于1922年2月11日,弟兄三人,他排行第二,他上面有一个哥哥、下面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少年时期在家里边放猪边读私塾,于1939年在密云县董各庄小学高小毕业后返乡务农。
1940年,八路军挺进平西地区开辟丰(宁)、滦(平)、密(云)联合抗日根据地后,第二区区委书记李昌和区长李昨非经常到尖岩村开展工作,使我父亲有机会接受到他们宣传共产党抗日救国的主张,受到教育和启发,从而激发了他强烈的爱国热情,并于同年下半年参加了丰滦密联合救国会在密云赶河厂举办的第二期青年干部培训班,使他成为一名有理想有抱负的进步青年。
随着抗日联合根据地的迅速扩展,在共产党的秘密领导下,尖岩村在1941年春季,正式建立了抗日游击小学。经村公所干部推荐、区政府批准,特聘请我父亲出任这个小学的教师,以抗日政府编发的油印课本为教材,进行抗日爱国教育,抵制日伪奴化教育。在开展教学过程中,如遇到敌人进行骚扰,就赶紧将抗日课本藏起来,拿出《三字经》、《千字文》等教材作为掩护,待敌人走后,再继续使用抗日教材来教学。
1943年7月7日,时任密云县的伪县长韩宗琦带领日本士本部队和伪警备部队到尖岩村扫荡,把正在讲课的我父亲逮捕,当场进行审问,让他招供出:“八路军工作人员是谁?、公粮鞋袜等物资以及抗日课本都藏在哪里?”等等,我父亲说自己只是个教书先生,别的什么都不知道。敌人恼羞成怒,对父亲进行严刑拷打,父亲大义凛然,坚贞不屈,始终没有暴露党的秘密。敌人无可奈何,将父亲捆绑到伪警备大队监狱和日本宪兵队进行关押,期间进行了无数次的提审,受尽了严刑拷打和折磨,死去活来无数次。父亲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任凭敌人酷刑折磨和威逼利诱,始终没有向鬼子妥协。
1943年10月18日,经中共地下组织疏通关系、积极活动,日伪敌人才把奄奄一息的父亲从监狱释放出来。中共丰滦密联合县委副书记兼救国会主任马力专程从王庄子村赶到尖岩对我父亲进行慰问,当面赞扬父亲不惧酷刑、坚贞不屈严守党的秘密的大无畏精神,代表党和人民对我父亲表示感谢。同时,还嘱咐我父亲:“不要着急,好好养伤,什么时候养好了,什么时候再工作”。
自从被日伪逮捕关押,遭受酷刑折磨以后,父亲的体质极度虚弱,一直在家中休养,偶尔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轻微劳动,直至新中国建立。
1951年春季,在当地政府的关怀下,父亲再次从事了教师的职业,他不负韶华,爱岗敬业,为培养祖国的下一代,甘愿做一个辛勤的园丁。曾先后在尖岩、北白岩、太子务、大唐庄、牛盆峪等学校工作,为党的教育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在1962年,父亲又响应党的号召,为减轻国家的负担,办理了退职还乡的手续。我非常敬佩父亲的优良品格与博大的胸怀,他为了减轻国家的经济负担,甘愿从一位人民教师变为农民,实现了自己的华丽转身,有许多村里人不理解,说他太憨、太傻,但是他却说:“无论战争年代还是和平时期,国家有难,匹夫有责。”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践行着自己的诺言。
1962年,国家刚刚经历“三年困难”时期,农村仍处于极度贫困状态,农民在生产队每天早出晚归劳作,生活却没有什么保障。父亲回乡后,放下笔杆子,拿起锄头与社员群众一起下地干活,融入了这个群体。一年四季春种秋收在村里贫瘠的土地上劳动,辛苦地挣着那些可怜的工分,到年底决算时分值都很低,多数家庭仅能维持度日。有些家庭因人口多,劳动力少,日子更为艰难。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一家三口人,人口较少,日子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
父亲刚从学校回来的时候,为了扭转家庭困难的局面,曾经与人学习养蜂技术,用自己仅有的几百元退职费买了几箱子蜜蜂进行饲养,结果还是因为技术不过关,导致蜜蜂得病,没有获得成功,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从小到大,我是在父亲的百般呵护和娇宠下成长起来的,记得小时候,由于母亲体弱多病,没有奶水,父母两位双亲为我操碎了心,当时父亲在学校工作,月工资20多元,基本都用来给我买代乳粉及其它食物,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后来抱着我沿街讨奶来喂我。在我青少年时期,父亲对我更是疼爱有加,好东西都谨着我先吃,体力活一点都不舍得让我干。父亲除去在生产队正常出工劳动外,家里的挑水、砍柴、推碾子加工粮食等体力活,全部是父亲一人承担。那时候在生产队出工干活,无论春夏秋冬,都非常辛苦。尤其是农忙季节,除去白天正常劳动外,生产队长还要安排早班、午班和晚班,甚至还有夜班,除去吃饭时间外,恨不得24小时连轴转。每当我看到父亲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后,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就非常心疼。眼见着由魁梧到逐渐消瘦的父亲,望着他日渐苍老的脸颊和刀刻般的皱纹,我鼻子一酸,眼泪啪嗒啪嗒地滚落下来。
有一件事情我至今印象非常深,1965年冬季的一天,父亲与周围邻居结伴一起去“五座楼”深山区砍柴,当时我才9岁,出于好奇,非要吵着闹着跟着一块儿去,因为那里距家至少有25里地的山间羊肠小路,沿途有许多陡峭的悬崖,并且需要起五更从家里出发,出于安全考虑,父亲劝阻我不要前往,任性的我却执意要去,父亲拗不过,勉强同意我跟着去。结果到那里后时间不长,我用镰刀砍一棵荆条时,一不小心,把左手中指砍了一个大口子,血流不止,父亲是既生气又心疼。事后,我是真为这次冒险行动感到悔恨。可想而知,父亲当时对我是会有多么担心和后怕。
1966年开始,父亲担任了尖岩村第四生产队的财务会计职务,他与生俱来的艰苦朴素、清正廉洁的良好作风,在当会计期间,更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严格遵守上级的《财会管理制度》,对工作一丝不苟,认真负责,主动当好生产队长的参谋,想方设法增收节支;坚决抵制不合理的集体开支,使集体经济逐步壮大,因此,第四生产队的劳动力日工分值总是在四个生产队中遥遥领先;另外,在秋季分口粮的时候,父亲总是实事求是,自觉抵制“浮夸风”对本生产队的影响,严格按照人口及工分的分配比例执行,尽量把土秕粮食合理估重、估产;新打下来的粮食合理扣除水分,在制定全年口粮的缺粮数量时,力争不让社员吃亏。所以当时村内其它生产队的社员都说四队社员的粮食够吃,别的队社员的粮食总是有亏欠,不够吃等等。
父亲在担任生产队会计期间,每个月除去结账算账在队办公室上班一段时间以外,其他时间都和社员一起下地干农活;此外,生产队长为了节省劳动力,把生产队捕鱼队每天卖鱼的任务交给了我父亲。所以他每天上午都要到北白岩副坝河边,等候打鱼的人起完鱼网后,把打上来的新鲜水库鱼用手推车推着,步行20里路,到石城公社王庄大队(密云水产公司渔场)去卖鱼,几年如一日,从无怨言。
父亲是一个远近闻名的文化人,写得一手好毛笔字,他待人和气、诚恳热情,并且乐于助人。经常有许多乡亲家里有娶媳妇、嫁女儿都请他当账房先生;还有的家庭分家、过继子女,请他给写各类文书;春节期间,经常有左邻右舍或村民来请他给写春联,他都笑脸相迎,有求必应,从不厌烦,故此得到乡亲们的广泛赞誉。
平时父亲对北京的天安门、故宫和动物园比较向往,经常念叨如有机会去那里看一看。于是,我在1984年,领着他老人家分别到这几个地方进行了参观和游览,了却了老人的心愿,使他感到非常高兴。
父亲是我心中永远的偶像,他老人家到晚年的时候,依然保持着自己年轻时的生活习惯,仍然爱学习,尽管从80岁开始因病致盲,仍持之以恒。他很关心国家大事,每天都爱听新闻和天气预报;并给自己规定作息时间,定时作保健操和穴位按摩,在院子内活动、跑步、晒太阳,还时不时放声唱上几首歌曲,以此来自娱自乐,例如:《南泥湾》、《白毛女》、《大刀进行曲》、《松花江上》、《歌唱二小放牛郎》、《毕业歌》、《四季歌》等等,都是父亲喜欢唱的歌曲。他老人家热爱生活、胸襟宽广、乐观向上的处事态度,无时不散发着正能量;他活到老学到老的勤奋精神深深地影响着我、教育着我、激励着我。我自幼在父亲的言传身教下,懂得了许多做人的道理,他老人家身上的优良传统及朴实憨厚、善良的品格为我树立了榜样。
父亲啊!您这一生饱经风霜、艰难坎坷,但却与人为善、刚正不阿,宁愿心里默默地承受着苦楚,也要把最阳光的一面展示给家人,将家里的责任都留给自己,给这个家庭以无疆的大爱与温暖,您时常教育我不仅要发奋读书、诚信为人,更要公道正义、顶天立地!通过您的言传身教,才使我明白了:“世间那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父亲,您的离去,留给我的是无尽的哀思和永久的怀念,在您91岁的人生路上不知撒下了多少辛酸和汗水,含辛茹苦养育我长大成人,这时,让我突然觉得人生是那么短暂,让我更加懂得了要好好珍惜此刻拥有的一切,珍惜美好的时光!
八年以来,无数次在梦里见到父亲的音容笑貌,醒来时禁不住潸然泪下,往事依然历历在目。此时此刻,我的耳边轻轻地响起了刘和刚唱的那首《父亲》:“想想您的背影,我感受了坚韧,抚摸您的双手我摸到了艰辛;我的老父亲我最疼爱的人,生活的苦涩有三分您却吃了十分……。”
我亲爱的老父亲,愿您在天堂一切安好,保佑我们做子女的及后辈子孙都平安健康。请您下辈子还要做我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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