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六年的那场唐山大地震,使许多家庭遭受了灭顶之灾,造成了家破人亡的现象。震中是丰南县和唐山市里,损失比较严重。相距几十公里外的滦县也受到了波及,造成了部分房屋倒塌及人员伤亡。我家的房屋当时并没有倒塌,是在下午的余震中轰然倒地的。全家人除了在外借宿的二姐不幸遇难外,还都算安然无恙。
为了安顿一家老小,父亲找了几根木杆搭了一个三角形的窝棚,用一些旧塑料布等盖在上面遮挡雨水的侵袭;用一些石头、焦坯子等垫底,找一些旧木板铺在上边,又铺上些麦秸,一家七口人总算有了安身之处。秋后,在乡亲们的帮助下,在房屋旧址上盖了两间简易房。虽然只有一人多高,毕竟猫在里面度过了一个寒冷的冬天。
第二年春季,村里决定统一盖新房。由村里出工,谁家材料备齐后就给谁家盖。房子高度、样式、宽度、院子长度等都统一,有几间的材料就盖几间。统一用石灰黏土和泥、石头垒墙,上半部用白灰压光。那时也没有专业的建筑队,村里人不管会不会的都拿起瓦刀垒墙,不然就做和泥、铲泥、搬石头等服务型工作。确定好地基位置,钉撅子扯线儿,简单清理后开始夯实地基。
打夯可是一个非常壮观的景象。晚上用长竹杆扯起十多个二百瓦的大灯泡,六副夯石一字排开,每个夯石上安排四个壮劳力。在一个专门的领夯员的一句“来~嗨~着”的口号下,众人同时抬起夯石狠狠砸下,同时一起应声“来~耶”。 “来~嗨~着~耶” “来~耶”的口号中从西到东,又从东到西,直到地基夯实为止。
接下来的工作是“码磉”,找一些大块儿的石头做磉石,用石灰、黏土填充缝隙使其更加结实,上边用平整的石头抹上灰泥找平儿。等几天干燥结实后,开始往磉坑里填土,填平后放水沉实。做房架子是木工的活儿,拿着锯子、锛子、凿子等忙忙碌碌。三间的房屋需要四根大梁,做好后平放在地上,两端用柱子连接好后,很多人一起用力立起来;大梁上端再钉上木制的与檩子配套的“榫卯”结构,安上檩子后严丝合缝,相当结实;下一个工作就是骑在檩子上一根一根地钉椽子,拿着斧头,不合适的地方就劈砍几下,然后用另一端把铁钉钉进去。做完这些工作,房架子算竖起来了。
那些“土造儿”的瓦工们开始垒墙工作,垒到一人来高的时候搭起“脚手架”,一直把东西两侧垒到大梁下、南北垒到檩子下才算结束;屋内的两个“山子”一般用土坯垒起来,用黄土泥一抹。为了更牢固一些,黄土泥里往往掺和些麦秸等纤维状物。
垒墙同时,有一些人专门从事编织“苇笆”工作。根据房屋大小,用芦苇一把一把地编织起来,编完后卷起来形成一个大圆筒备用。这在当时也是孩子们玩耍的好地方,钻到里面爬来爬去做游戏。待到四周墙壁干燥,在椽子上先铺上一层比较精细的苇帘。众人抬着苇笆的大圆筒送到房顶,展开铺好。
下一项工作是“上大泥”——黏土拌着麦秸秆、茅草等用水和好,用铁锹扔到房上去。为了省力,往往搭一层“脚手架”,铺上木板,下边的人扔上去,这儿的人再接着扔到房顶上;房顶上几个人再把泥铺平,踩实后用“抹子”抹光滑。“大泥”上完后,房子基本完成。开始为了助兴,主人家就每人发几块“糖疙瘩”以示祝贺。后来竟演变为“蒸馒头”,每个参与的都领几个馒头拿回家。这在当时可算是稀罕物,拿回家让小孩儿填饱肚腹。
安装门窗等后续工作都是自己找人去做,村里就不管了。然后就是搭锅台、搭炕,四周墙壁再用石灰抹上一层,干了就可以入住了。为了防止漏水,还要把“炕土”弄到房顶上再抹一层。这东西经过几年的烟熏火燎,雨滴碰到它就滑落过去,还真能起到防水的作用。
当初住上新房,心里往外感觉是那么的美。45年过去了,老屋已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虽然在周围新房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破旧,但深深的记忆却永恒地保存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