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在北京上中学时,学校组织我们班参加了挖防空洞的劳动。
那个年代,在市民中广泛强调“深挖洞、广积粮”的思想,在这样一个大背景下,我们又是白白的出力,参加了中学的挖防空洞的劳动。
记得,带领我们挖防空洞的是学校的徐琪老师,这位看上去像一米七几的个头,有五十多岁的男老师,留着短短的寸头,黝黑的脸庞,他两只胳臂显露出来的腱子肉,一疙瘩一疙瘩的,身体的健壮犹如一头牛犊。他带领我们干起活来,那可是一把好手。
挖防空洞的劳动就在我们学校的大操场的地下。
那天徐琪老师带着我们,从操场东南角边沿一个不起眼的入口,来到了地下防空洞里。哇!已经挖好的防空洞那长长的坑道和几间大教室,在坑道墙上吊着的白炽灯和教室顶部镶着的长管日光灯的照明中,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人间仙境,坑道里的昏暗和“教室”里的明亮,形成了对比。
记得下了折返两个楼梯的台阶,来到了地下的一间大教室,进入我们眼帘的是:这间教室的墙边是红砖用水泥砌的约一米八左右高的“二四”砖墙,砖墙上边支撑着许多块半圆形的水泥拱,这半圆形的水泥拱正好左右各一块,严丝合缝的固定在在教室的圆顶中间。教室的前后用红砖砌的墙,红砖墙上还各自镶着一块水泥黑板。一间教室大约可以放下30来张课桌,教室顶部吊着六盏各40瓦的日光灯,把地下的教室照的通明。这就是我们未来的地下教室吗,同学们心里都嘀咕着,三三两两的交流着。
这时徐琪老师清了清嗓子,还是带着沙哑的声音,告诉同学们,这是前期同学们劳动的成果,我们学校的防空洞已经挖了好几年了,这样的教室有三个了。我想他们也是用稚嫩的双手,靠着一稿一锹慢慢挖出来的。同学们在惊叹之余,议论着、细想着我们也行吗?
当天下午,我们就开始进入正式的“战备施工”了。徐琪老师向同学们作了安全教育,又强调了我们的战备施工正是落实毛主席的“五七”指示,还铿锵有力的阐述了当年学工的重要意义。
从那天开始同学们凭着满腔热情,就积极地投入到战备施工中去,记得每个同学都以完成好自己的劳动任务而自豪。有的同学手上磨起泡了也照样干,有的同学球鞋露了脚趾头自己补补再穿。
我这个人嘴很笨向来老实的不会挑肥拣瘦,对分给的工作必定干好,甚至多干才行。
开始我是与另一位同学推土车,就是把其他同学们挖出来的土装到小车上,推到洞口,运到地上面去。这要在昏暗的坑道里来回绕几个弯,稍不留神就怕撞到对面来的小车。那位同学会吹口哨爱哼歌,一路上都有“高歌猛进”的意思,也能给来的对方一个提示,同时我们在紧张的劳动中也可以感受着歌声的快乐。
后来我又去装土,运砖。
在劳动中,难的就是将两米多长、一尺多宽和约20厘米厚的1/4圆的水泥拱,运到地下,还要装在新挖出来的教室顶上,顶住上面土层的下沉。这一块拱需要我们五六个大小伙子屏住呼吸,才能把它抬到小推车上,压得小车轮子“吱吱”的直叫。最难干的就是在地下教室的装拱,头一天徐老师为这事已经研究了现场,与同学们认真商讨了我们完成任务的方案,对每位同学进行了细致的分工,徐老师这么严谨的工作态度让我们都很惊叹!难道他是技术工程师吗?同学们都敬佩着。
真正的考验开始了。在狭小的地下空间作业,同学们在徐老师的指挥下要展开一场大的战斗,让这半块拱要与对面的另一半的拱同时镶在刚挖好的教室顶部,支撑上头土面的重重压力。这要两拨人要同时发力,只见徐琪老师光着脊梁,那豆大的汗珠从他一起一伏的胸前滚下,他站在掉着土渣的教室中间指挥若定,但他还是喊着叫着,生怕哪一方的失误而前功尽弃或是给同学们造成不必要的伤害。
“嘘”,一声哨响,两边的水泥拱经过同学们的认真组装,牢牢的严丝合缝的镶在一起。胜利完成任务。
大家跳跃欢呼着,高喊着激动热情的口号。这是在那个时代的烙印。
在挖防空洞的劳动中,认识了徐老师,并与徐老师有了接触和交谈,虽然时间上只有一个多月,况且每天也只有上课的那么点时间,但我感到这是一个亲切和蔼的老师,他即是老师做到了言传身教,又像家长一样关心着我们。
多少年以后,偶尔读到同是从31中学毕业的校友、比我低一年级的作家、学者周大伟的《北京往事》一书的章节中,我才知道徐琪老师原来是“早年国内著名的华北足球队守门员”。
由于这场“文革”,徐琪老师被剥夺了教学的资格,带着我们这些似懂非懂事的半大孩子去挖防空洞。我想,徐琪老师要是一直奋战在足球界,该为祖国培养多少足球人才啊!
那时即便他离开了心爱的岗位,我看到徐老师的脸上每天仍是阳光灿烂。他的这种乐观向上、通情达理的精神一直激励着我。
这些年我在整理心情时,也时常回忆起我中学的徐琪老师。
2018年8月21日
[上一篇] 我的运动生活
[上一篇] 西单的元长厚——老北京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