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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也看不到的空宅
作者:张炳吉

消失的空宅(散文 <wbr>作者 <wbr>张炳吉 <wbr>)

每次路过舅父家破损的老屋时,心里都会涌出一丝痛楚——这是一处空宅,空了三十多年了,不是不可以居住,而是没有人去住。我舅父无兄无弟、无妻无子,一生孑然一身,而且与我们不在同一个村,所以,在舅父去世后我们就锁上他家的街门茫然离开,从此再没有人走进过这处空寂的院落,一任它数十年来榛莽丛生、慢慢塌落。

有时我们弟兄几个路过舅父家忍不住就停下车,看一看生锈的铁锁,隔着门缝望一望日渐圮毁的老屋,围着外墙绕上半圈,但从未进到家里,因为尽管过去了很多年,但大家仍担心进去后受不了那种人去房空、物是人非的击打。

舅父家的庭院虽小但却是个两进的院落,从临街的小门进来迎面是一棵桃树。春日里,人一进院,含笑的桃花就扑面撒娇,但树上却很少有长熟的桃子,因为不等桃子熟就被街上的孩子们摘光了;桃树往东三四丈处是棵一搂粗的椿树,蓬蓬勃勃,除了冬天,它总是昂扬着、挺拔着,把博大的树影洒满整个前院,甚至盖住半个后院。后院有东屋三间、西屋三间,东、西屋之间是厦子(厨房)。我姥爷英年早逝,守寡的姥姥住西屋,舅父住东屋,母子俩相依为命,从解放前搬到这里,一直生活到改革开放初我姥姥去世。在我姥姥去世的第二年,舅父也随她仙去,一家人自此从这个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永远消失。现在,倘若到村里打问我舅父的名字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至于我姥爷在世时他们家是名门大户,更是鲜有人知。世事沧桑,家道败落,黄土中曾经富甲一方的姥爷恐怕也未曾料及。

姥姥家是我幼时的天堂,这个小院给我的童年竖起了广阔的生长背景,我在这个背景前上演了一幕幕欢天喜地的儿童剧,也留下了无数让我回忆一生的往事,以至于今天的很多梦境都发生在这个两进的小院。在这个小院,我能吃到饺子,能吃到油饼儿,能感受到溺爱的温润,能从墙缝里抠出外祖母梳头后攒下的头发去换钱,所以我们弟兄姊妹都喜欢跑到十里之外的姥姥家去做客。在姥姥家吃了中午饭,下午要回家时,她还要再为我们做上一顿饭让我们吃了再走。由于平时在家吃不到、吃不饱那么好吃的东西,所以,不谙事理的我们在姥姥家就甩开腮帮傻吃。有一次,在回家的路上,弟弟突然说他“撑得慌”并趴在一个沙堆上呕吐。我查看他的呕吐物时,居然发现了几个没有完全嚼烂的饺子。的确,那时只知道到姥姥家能享口福,却不知道在那个贫穷的年代里她和舅父在节衣缩食、省吃俭用。长大后,我深为她们的舐犊之情所感动,写下了一首怀念姥姥的诗:“小村小户小锅台,土门土墙土屋矮。白发老妪忍饥渴,只为嗷嗷外孙来。”

今年阴历十月一日,我们兄弟姊妹偕八十二岁的母亲给姥爷、姥姥和舅舅上坟。在路过他们家那个小院时,我们陡然发现土门、土墙、土屋彻底倒毁,木门、房梁骨架被人抽走,留下的只是几堆土和几块碎渣,但院落的大致结构依稀还能分辨。我们怃然地踏上土堆,推测哪里是门、哪里是屋、哪里是院,哪里是道,共同回忆在小院曾经发生的童年往事。那样子让我想起了房梁下的马蜂:蜂窝被人捅掉了,马蜂们却依旧在老地方久久地盘旋,谁也不肯散去,因为那块地方曾经是它们的家;又让我想起了陶渊明的诗:“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房子毁掉了,但毕竟这块土地曾经刻录了我们弟兄姊妹太多的身影。

我从土堆里抽出一块疑似舅舅的遗物,想拿给弟弟看,但转身时发现这个五十多岁的汉子正在抹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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