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汉那年有七十出头了,这身子板跟铁打的似的,杠杠的。他虽然文化不高,用他自己的话说那个年代重了“读书无用论”的深毒,不想学习,竟是混了,上了三年的初中连最基本的正负数都没有学会,为什么数学的乘法非得负负得正都搞不清楚,就响应号召跟着大拨到北京郊区的顺义县马坡公社来插队。在这里的农村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他真感到农村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两年的时间里,他不怕脏、不嫌累学会了人家都不愿意干的为母猪配种,阉割小猪的技术;学到了大牲口这家畜饲养的经验。第一年他就被生产队评为先进,让他在知青大会上作学习技术的典型发言。他还算劳动合格,两年之后被队里的贫下中农推荐,分配到城里一家中学当管理员。
说白了这项工作对王老汉来说太珍贵了,因为在京除了他,家里还有老母亲和一个患小儿麻痹的弟弟。他的两个姐姐,大姐姐在1969年秋就到北大荒的兵团当兵团战士去了,二姐姐在同一年也到革命圣地延安的延川县插队,到那里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来了。而唯一的一个弟弟是残疾也帮着母亲干不了啥。
父亲因为那场特殊的运动,被当做运动员给活活的运动死了。母亲是个大字不认的家庭妇女,只能依靠街道的小服装点为其缝缝扣眼、缀缀扣子挣点三瓜俩枣的小钱,维持家里几口人的生活。
王老汉到了这所学校工作,他继续发扬着插队时的光荣传统,不久他就成了学校的一块宝贝了。那个年代学校被折腾的破烂不堪,脏乱差是那个年代的真实写照,虽然学校的教学秩序正在回复,虽然老师们也青春焕发地每天来到教室,可是两年后的这所学校跟王老汉毕业时的感觉似乎相差无几!
他这个管理员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每天到校后他都要围着学校的墙内转上两圈,这个东南角是学校的小食堂和烧开水的小锅炉房,五冬六夏外面都堆放着一堆如小丘似的黑煤块块,这可是学校的宝贝啊,没有这堆黑煤食堂开不了火,锅炉烧不了开水。以至于老师们和学生不能吃饭,也没有开水喝;
校园的西南角是自行车存车棚。这个简陋的车棚每天会有数百辆自行车存入。棚子漏雨没人管理,还经常是后面放的自行车堵着前面的自行车车,或者是里面的自行车要推出来,一看没有道路就把外面的车推倒的惨状;
学校的东北角是教工集体宿舍,几间破旧的平房最初是单身汉青年男女老师的栖息之地。后来这些老师们年量大了,都招蜂引蝶进来。这里虽然还是教工宿舍,但娃娃们的到来几家门外铁丝上悬挂的五彩缤纷的彩旗天天飘扬,感觉这里是游乐场;会跑会说的孩子们出出入入,跳着“房子”、扔着沙包、唱着儿歌,这里似乎又成了大小班全有的一个全托幼儿园。
王老汉把这些依依记在心里,他开始规划着学校新校容的想法。
他开始从清洁工做起,早晨很早就骑着家里父亲留下的这辆除了手铃不响,车身全都乱响的破旧自行车来到学校清扫院子。他见这早上七点了都不到岗的锅炉工,还经常三天两头的不来,自然在他扫院子之时前,就把烧开水的锅炉灌好水,点上火慢慢烧着。等这院子打扫好了,这锅炉水也就拉着笛烧开了。
这样一晃几十年没有,王老汉就到了六十了,按照规定他该退休了。学校党支部研究怎么都舍不得让他离开,王老汉因为这几十年都把这所学校当事业来干,他也舍不得走啊!
最后学校作出了个两全其美的新招:先让王老汉退休回家,那天他享受到了学校最高规格的待遇,用唯一的一辆三轮电动小蹦蹦车把他送回家了!
按照事先的约定,第二天他又回来上班了。这样王老汉在这所学校又干了十来年。
2024年7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