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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红的五月
作者:常忠魁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簟食,童稚携壶浆。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这首白居易的《观刈麦》我小时候不但背得滚瓜烂熟,而且少年时就参加了生产队的劳动,深有体验。

   当布谷鸟整天的在村庄的上空鸣叫着“光棍扛锄,麦子就熟”的时候,当麦从风里熟,雨染杏林黄之时,凌晨两点钟从大队革委会房顶上就传来了催人起床的叫班声,“全村的男女老少社员们注意了。马上起床割麦子去啊!”一场火红的紧张繁忙的“三夏”抢收战就正式打响了。

   一时间,马嘶声、套车声、伙伴们起床的互相吆喝声,特别是各家各户“唰唰唰”的磨镰声,汇成了一支夜半起床割麦的欢乐而紧张的前奏曲。

   踏着晨露,披着星光,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嗅着麦熟的清香,比试着自己手中的镰刀,看谁的最锋利。当时邯郸地区最有名气的镰刀铁匠师当推清凉寺的和王宽的镰刀,锋利耐用不卷刃。手工打制的镰刀要比机器压制的锋利得多。

   借着微弱的星光,队长给我们每个人分了一个机播垄。每个机播垄是十二垄麦子。麦田一望无际,清风吹拂,翻着金色的浪波。从麦田的这头到那头,至少一公里长,什么时候才能割到头啊,队长有令,老规矩,谁割到头谁才能吃饭。吃饭是在地头吃的,为了抢收,不能回家,各家各户的老人和孩子们担着瓦罐、竹篮子,盛着面条、米汤、黄面、高粱面窝头,咸菜等,我从送饭已经变成了在田间地头吃饭的角色,当时是十四岁,就参加了繁重的体力劳动。

   当火红的太阳从东山露出了笑脸,当一片无边的金色的海洋变成了一个个的数不清的麦个子躺在田野上,堆在了一起望不到边际,田野就变成了金色的长城。俗话说:“女人怕坐月子,男人怕割麦子。”站在地头,腰疼得站都站不起来,但是回眸望着亲手把金色的麦海变成了一座座金字塔式的麦垛,丰收的喜悦早已掩盖了痛苦和劳累,割倒的麦子稍微带一些青色,不是十分的熟。父亲说:“九成麦子十成收,十成麦子一成丢。割生不割熟,熟透了麦粒就会掉在地上,收不回来了。”“哦。”父亲又说:“不是十分熟的麦子还有一个道理,就是比较容易捆个子,捆的时候也不掉麦粒儿,装车时也不会掉麦穗。”哦,看来这没有围墙的农业大学还真不好毕业啊。

   用草腰子捆麦个子,也有技巧。草腰子是用稻草、棉花柴的皮沾水搓成的、用做捆麦子的专用绳子,省钱又好用,捆得紧了,会断,捆得松了,会掉。捆得死了,打场时不好解,所以还要先学会怎么捆麦个子的技巧,一头不动,一头转两下儿,两头儿一压,困得牢牢实实,到解的时候,一抖就开。

   五月的季节,到处是金黄,到处是火红的场景。拉麦个子往打麦场上送的马车、排子车、单轮车、肩挑人扛的,人欢马叫,挤满了乡间的小道,好热闹的一幅红五月抢收的图画。

   当无数的惹人喜爱的麦个子堆满了场,就进入了收麦子的第二道程序——摊晒。解草腰子、散麦个子,用桑木大叉把麦子挑散、挑乱。队长不停地喊着:“叉头有火,锄头有水。”我不解其意,问队长,队长一瞪眼:“你们这些臭知识分子,连这个也不懂,锄地遍数越多,水分就保持得好,越是吃旱,叉头上有火,翻晒麦子遍数越多,麦子不就干得越快吗?书呆子!”“哦”,有道理,真是经验之谈啊。

   潮湿的麦子能够站起来,就说明快晒干了,麦子可以搭起老鸦窝,用木叉去挑,发出“哗哗”的声响,说明麦子已经干透了。这个时候,拉大车的骡马就卸套了,不再拉车,开始拉石磙子碾场轧麦子。碾场,是收麦子的第三个工序。

    天边冒起了墨似的乌云,雷声从遥远的山外传来。队长急了,催喊道:“快,快赶牲口跑快点儿,别摊了煎饼。”“什么是摊煎饼?”队长不耐烦了,瞪着带血丝的眼睛说“麦子来不及收,碾下来的麦粒泡汤在水里,就轧成面片了。不是摊了煎饼吗?”“哦”,多么形象、朴实的语言啊,队长的瞪眼,我没有生气,看到他因熬夜、操劳抢收而布满血丝的双眼,反而对他肃然起敬。我知道抢收的含义,赶紧扬起手中的木叉,低头猫腰干了起来。任带泥的汗水在脸上、后背上直淌,任毒日无情的暴晒。我的肩膀、后背都晒起了一层层的老皮,嫩肉被晒得生疼生疼,大伙的肩膀、背上也都起着老皮,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抱怨,“精收细打、颗粒归仓”、“踊跃交售爱国粮”。处处是口号,处处是标语。丰收的喜悦挂在眉梢,谁还顾得上受苦受痛?

   层层叠叠的黑云被西北风推赶着,潮水般的涌了过来,雨还没有来到,抢场的人们再也没有说笑,狂风中只有队长的吆喝声。

   收麦子的第四套工序,就是扬场。把碾好的麦秸挑出去垛城垛,用木叉和木搂耙把场上的碎麦秸拾干净,用木推板和木刮子把地上厚厚的麦籽攒成堆。攒成的麦堆,要看风向堆成一个长条,是西北风,就要堆成东北----西南走向的长长的麦堆,因为扬场要顺风扬才能把麦子扬干净,我虽然年幼,但是扬场确是一把好手,多次受到队长的赞扬,扬得又快又干净,因为我是左右开弓,左臂酸了就换成右臂在前,不用休息。扬场,更是农活中最讲究技巧的细活儿,一般这道工序都是上年纪的人完成的。因为我的技术高,才加入到抢收扬场的行列去的,把一锨麦籽随风扬撒在空中,用巧劲将木锨轻轻地往后一搂,扬到空中的麦粒儿就形成了一个又宽又长的扇子面形状,麦粒儿均匀地散开,被风一吹,重重的麦粒儿掉在了脚下,轻盈的麦糠飘到了下风头,麦籽、麦糠明显的隔开,干干净净的堆成了一个大长堆。队长和在场的打下手用扫帚扫麦余子的人,都连连拍手叫好。这个技术活,是父亲教我的。父亲是个劳动能手,虽然父亲劳动不多,但干活爱动脑筋,他是财贸学校毕业分配到了临漳县社,做财会工作,“文革“中被返回家乡。父亲经常对我说:“现在咱们是农民,就要把农活的技术学到家,才能成家立业,让人看得起。”

   麦子终于扬完了。把粒粒饱满的又白又干净的麦籽儿装进大麻袋,把麦糠用大卧单包走,拉到牲口棚作为饲料。望着满场装满麦籽的大麻袋,队长笑了,大家都笑了。队长又开始喊了:“看到地头的标语了吗?丰收不忘国家,大家喘口气儿,装车,交公粮去。”队长分工了,除了交公粮的马车,其他的人装车往家里生产队的粮仓里送。我被分到交公粮的一组马车上,一个马车三匹马拉着,车上坐着三个人,当然都是壮小伙子,因为要扛包上板,出大气力的,俗话说:“劲是奴才,用了再来”,没有人吝惜自己的力气,为了交爱国粮,更为了出去走走,坐坐马车,到乡镇上转转,开开眼界。

   装麦子的大麻袋是缝口,如果是系口,可盛150斤,这是缝口,足足有180斤重。我们都仅有十四五岁,现在的年轻人怎么扛得动?但是我们劳动锻炼的身强力壮,扛起大麻袋如履平地,但是这次却是一步一颤的走着,因为扛着180斤的麦包要上长长的大木板,木板斜放着,一投在地上,一头架在粮仓麦堆的最上边,三十多度的倾斜面,又是颤颤的木板,怎么能走稳呢?我们几个都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又不好,超负荷、超年龄段的劳动,年年如是,所以,我们这一代小青年没有一个是个子高高的人,虽然五大三粗,但是个头都不太高。

   大雨终究是个胆小鬼,被我们的干劲吓跑,也许是感动,没有落下几滴激动的老泪就不好意思的走了,乌云翻卷着,在西北风和雷电的催促下,向东南方逃走。稀稀拉拉的云层里透出了五彩缤纷的阳光,霞光万道的天空搭起了彩虹,金黄色的原野,弯弯曲曲的乡间小路上,一辆辆的大马车响着铃铛,车上的少年郎唱着丰收的欢歌,和着夏日傍晚的清风,伴着袅袅的炊烟和布谷鸟的鸣叫,在清清的滏阳河的两岸,荡漾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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