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槟榔/作者 张炳吉
去海南之前有关槟榔的所有知识是一首歌儿,觉着这东西挺浪漫、挺风趣的,但从未见过槟榔,也没有吃过槟榔, 更没有去“高高的树上”摘过槟榔。
第一次看到槟榔是在三亚汽车总站门前,那里有几棵棕榈树,树下有好几个卖槟榔的小摊位。摊主们先用小刀把一个囫囵槟榔劈成三瓣,然后从随身的塑料袋里抽出一柄青碧的树叶,再用牙刷蘸上一些白色的粉末均匀地涂抹到树叶上;最后把一瓣槟榔放上去包裹成适宜塞入嘴里的三角形或者菱形,这才出售给顾客。当然,她们也出售囫囵的、不被树叶包裹的槟榔。
槟榔商贩旁边的“摩的”司机告诉我,商贩手中的树叶是荖叶,又叫蒌叶,是一种热带藤蔓植物,叶片厚大,色泽浓绿,气味芳香;白色粉末是研磨好的精细的贝壳粉。只有把槟榔、荖叶、贝壳粉这三种东西混合在一起放到嘴里咀嚼,才能出现脸色通红,心跳加速、头晕脑胀、血压上升、“满嘴血污”的状态。至于海南人是怎么发现这三种东西混合后能产生这般神奇效果的,“摩的”司机说他也不知道,就像硫磺、硝石、木炭碾压到一起就成了火药是怎么发现的一样,谁也说不清。
既然嚼槟榔能把人嚼“醉”,大白天都忙忙碌碌的还有人买、还有人嚼?“摩的”司机不直接回答我,而是指着一棵棕榈树让我看树跟。我望过去,只见这棵树的树干在距离地面一米高的地方都变成了棕红色,树跟周围的土地也变成了棕红色。原来,吃槟榔不像吃水果,咀嚼后口水不能咽下去,槟榔的残渣也不能咽下去,嚼到最后要连渣带水都吐出去。在咀嚼的过程中,槟榔、荖叶、贝壳粉在口腔里产生化学反应形成红色的唾液,嚼者就将唾液吐出继续咀嚼;咀嚼一段时间后又产生唾液,嚼者再把它吐出去。由于唾液呈红色,乍一看像血液,直接吐到地上不雅,嚼者就把它吐到隐蔽的角落。汽车站前人来人往,你吐一口,他吐一口,那棵本来郁郁葱葱的棕榈树就变成了“血染的棕榈”,树跟周围的土地也成了“血染的土地”。看来,在这个城市沿袭历史风俗嚼槟榔的人应该不在少数,不然,我看不到这般让我震撼的镜头。
“也有不讲文明随地乱吐的。”“摩的”司机见我这个北方人对嚼槟榔的问题感兴趣,就把我引到汽车站旁的一个小广场。在那里,我们看到干净的地面上有很多成串、成片的斑斑“血迹”,那是嚼者边走边吐留下的不雅的印记。要不是有摩的司机介绍,我很可能认为昨天夜里在这发生了持械殴斗并且有多人受伤的重大案件。
其实,类似的误会真的发生过。那是我来三亚的第一天乘坐出租车前行,遇到红灯停车时我发现司机把车门开个缝隙悄悄地朝马路上吐了一口“血”,我有些惊讶,心想这人都累成这样了还开车。又遇到红灯停车时司机又吐了一口“血”,我从他身后递过去一张餐巾纸,司机头也不回,淡淡地说:“谢谢”。当司机第三次“吐血”时,我担心他发生意外就问他还能坚持多久?要不要叫“120”?此时,司机不说话,却突然回过头来看我。他不看不要紧,一看却把我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他满嘴带血,连牙齿、牙床、嘴唇都是红的,好像刚刚吞过血淋淋的活物。
为了能写好嚼槟榔的短文,我决定亲自尝一尝,看看槟榔这物件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一代又一代人去咀嚼它。
那天回到宾馆,我拿出买回来的槟榔就要往嘴里塞的时候却胆怯了。毕竟我是北方人,又是敏感型体质,万一发生意外怎么办?我妻子说瞧你的胆量,吃槟榔像吃毒药似的,说罢她按住我的头把一只包好的槟榔塞到了我嘴里。
我只咀嚼了几下就满嘴口水了。嚼槟榔有口水时本应吐出来,但囿于当时嚼槟榔的知识不足,把嚼槟榔当成了含糖块,我“咕咚”一下把口水咽到了肚子里。结果,不到一分钟,我双颊、脖子、手心通红,头晕目眩,看东西模糊,与喝醉酒的感受极为相似。虽然出现醉酒状但心里并不紧张,只是赶紧吐出了槟榔的残渣,并用清水漱口。十分钟之后症状消失,我回复了正常。
在去呀诺哒热带雨林的路上,我对一边开车一边嚼槟榔的司机说,嚼槟榔让人头晕脑胀,您这样开车不怕警察罚款?他说嚼槟榔可以提神醒脑,好处大了,罚什么款?警察有时候也还嚼(槟榔)呢!我向他诉说了我嚼槟榔的感受,他说那是因为你不适应,就像不会抽烟的人抽烟一样,一开始肯定难受,习惯了就没有难受、只有“好受”了。
本文作者张炳吉(赞杨)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省采风学会会长、《采风网》总编。已出版散文集《乡关路远》、散文集《路在门外》等,其中《白马泉的品格》一文被编入小学高年级语文课外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