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一位做医生的朋友兴致勃勃来告诉我说:今天去市里听讲座了,一位博士生导师讲的。人家让我们陈述给病人看病的过程。我们陈述完,博士说:你们的过程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你们缺的是人文关怀。疾病是病人和医生的共同敌人......朋友激动地说:我太赞成这句话了。
朋友走后 ,我感慨万千,疾病是医生和病人的共同敌人,这么简单的道理,连小学生都明白的道理,怎么现在需要博士导师千里迢迢来对那些行医好多年的医生进行培训呢?由此,我想起我小时候我们村的一位保健医生,我们喊他相庭爷爷......
相庭爷爷身材高大,胖胖的黑黑的,脸上还有麻子。但是,他人看起来永远是那么和蔼。在街上看见他,他总是背着药箱急匆匆的,有时,还给我们这些顽童打招呼。我和他的二女儿是同学,我非常愿意到他们家去玩。他家的小院永远是干净整洁,就连墙角仡佬也没有一点垃圾。房间里更是一尘不染。更令人羡慕的是他家门后的脸盆居然放在脸盆架子上,墙上还有一面镜子。每次去他家玩,我都要到门后照照镜子,在我们家,照镜子是要把镜子放到桌子上的,跟站着照镜子,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
小时候,经常扁桃体发炎,高烧,每逢这时,母亲总是背着我,着火一般的往相庭爷爷家跑,一进街门,就火烧火 前天晚上,一位做医生 火烧火燎得喊:相庭叔叔相庭叔叔,快点,孩子又烧了一夜,乌嘟嘟的烫手。这时,同相庭爷爷一起行动起来的不是相庭爷爷一个人,还有他的老伴。
相庭爷爷的老伴是后嫁过来的,带来两个女儿。这都是听大人说的,但是,他们家总是和谐的各自忙自己的事,不像其他家庭,一家人隔三岔五鸡毛蒜皮吵吵闹闹鸡飞狗跳得。他老伴印象中永远穿着鱼白色或灰蓝色偏襟上衣,梳理的很整齐的灰白头发,在脑后一个圆圆的籫。每次看见她,不是在院里的打扫就是在屋里擦桌子,要不就是坐在炕沿做针线,从没听见她大声说过话。
相庭爷爷听见我母亲的喊声,从屋子里迎出来。他老伴在他身后掀开帘子。我们进的房间,相庭爷爷手里已经拿着体温表,轻轻的掀开我的衣服放到腋下,随后翻开我的眼皮,又让我张开嘴,拿手电筒照着,回身从老伴手中接过半茶缸温水,让我喝下去,并问嗓子疼不疼。然后又拿着听诊器听我的呼吸和心跳。这一切做完,体温表也该取出了。他那扇子一样的大手,做起这些来,灵活轻柔的像母亲新弹回来的棉花,柔软温暖。
我躺在母亲怀里,看着相庭爷爷有条不紊的做着这一切,身体感觉好多了。相庭爷爷一边给我检查,一边安慰着我母亲:没事没事,孩子扁桃体发炎,伤风了,回去多喝水,吃点药就好了。母亲不相信的问:真没事吗?晚上烧的烫手呢。相庭爷爷笑着说:没事,小孩子禁的起烧。喝了药,出出汗,熬点葱花芫翠汤,喝了就好了。我看着相庭爷爷的令人倍生安全感的脸,感到我真的没事了,要求从母亲怀里下到地上,母亲不让,相庭爷爷一旁笑着说:你让孩子下来,没事。说着,又用他的大手抚摸我的额头,我感觉他的抚摸,就把我的病给抽走了。我下的地来,他老伴在一旁说:看孩子的精神头多好。听到老人夸我,我更加的逞强起来,拽着母亲要去供销社买糖球,只有生病的时候才能吃上糖球啊。回家吃了药,又喝母亲爱熬得芫翠汤,晚上果然睡得挺好,母亲摸摸我的头说不烧了,又把我赶到学校去。我倒是想着再烧起来,还可以睡大头觉不上学呢。
后来,上学离开了村子,听说相庭爷爷去世了,邻居们说完后面总加一句;老头好着呢,啥时候叫,啥时候到,也不管刮风下雨,也不管三更半夜。只要敲他家的门,一声就答应了。还要举出好多例子。
年前,几位老乡在一起不知为什么又提起了相庭爷爷,几十年过去,还是那几句话:老头儿好着呢,啥时候叫啥时候到,也不管刮风下雨,也不管三更半夜,敲门只要一下,就答应了,可好了老头儿......
听说相庭爷爷的老伴还在,九十多了,依旧不言不语,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度着温馨安静的岁月。
再回老家,去看看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