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南大洼湿地,最早是在张华北老师的博客里,及至后来读到了他的《大洼行吟》一书,书卷多情似故人,美好的大洼鲜活起来。得知河北省散文学会今年的年会要在南大洼举行,那一颗思慕的心益发蠢蠢欲动起来。仿佛一个单相思多年的人终于要投进意中人怀抱一般,那一份狂喜难于用语言来表达,灵魂难以克制的颤抖让人坐卧不安。
精心准备了服装,努力的想让大洼也感受到自己心底里那一份天长日久的渴慕,要努力展示自己最美好的一瞬在大洼的怀抱里。素白短衫,浅灰及地长裙,这一袭复古风格的装扮便在心底里将自己幻化做远古时代临水而居的布衣女子。“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在古时候,芦苇被称作蒹葭,夏秋之交抽出芦穗,芦花盛放之时,有微风习习,如雪浪漫卷,似银涛沉浮,有诗人赞曰:“轻风乱播漫天雪,斜月微添隔岸霜”。
良辰美景,怎不让人意乱情迷。芦花翩翩,宛若良人,我这白衣素服的半百妇人,悄然而至,与大洼深处的芦苇,履行青天碧水为证的心灵约会。
虽说是第一次走进芦苇深处,芦苇的名字却是儿时就深知了。幼年时候,家境贫寒,整整一个夏季,土炕上,被褥都揭下收藏,只有一领芦席铺在厚厚的麦秸之上。一来为了凉爽,二来主要是出于节俭的考虑。陋室土炕芦席,我们少不更事的孩子们可以在炕上随意蹦跳,累了苇席乱躺,渴了蹦下炕舀一瓢凉水上来,轮流咕咚咕咚灌下,水瓢随便扔在一边,不担心会招来一顿打骂。这,大约是对芦苇最初的认识了。
欢喜的问父亲,芦席怎的不怕水?因为家中粗布炕单是姥爷自己在老旧的织布机上织成的,便又问父亲,芦席也是姥爷织的吗?饱读诗书的父亲拍拍我扎了两根豆角辫的小脑袋:问题真多。星光里,破旧的大蒲扇下,知道了芦苇是在水中长成,芦席是用芦苇编织,也会摇头晃脑背诵“蒹葭苍苍,白露为霜。”虽然不解其意。昏昏欲睡的讲述里,也知道了“鞭打芦花”的故事。大约是那时候,知道世上还有一种称呼叫“后娘”。幼小的心顽固的抗拒起来,幸好,父亲用自己一生的凄苦,避免了我们或许会有的芦花苦。
未受芦花苦,诗书浸染,竟喜芦花美。“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不知天高地厚的心,又开始做着绿苇丛中闪秋波的美梦了。
生儿育女之后,挣扎在漫长岁月里柴米油盐的琐碎中,心,也粗糙了很多。有谁知,无法预知的未来生活总会有出人意料的欢喜在迷迷茫茫的路上。重拾墨香,儿时许多想入非非的旧梦竟然于记忆深处慢慢浮出水面,儿时在芦席上披了粗布炕单将自己幻做裙裾飘飘古装女子的旧梦竟然梦想成真了。自己竟然因为与文字结缘,能够长裙飘飘,依水静立,能够碧水渡轻舟,凝神绿苇丛,怎能不欢喜若狂呢。
轻舟之上,静静坐在梁剑章老师身边,知道眼前这一望无边的芦苇就是那曾给我无数夏季清凉的苇席,真真切切的芦苇在眼前了。苇席本是平凡之物,得以出入寻常百姓家。又是经久耐用的,破了,用旧布缝补就可以继续使用。眼前,仿佛又看到父亲缝补出的粗针大线。
文字有情,因了书写,生命总有惊喜。芦苇多情,贫瘠的土地上顽强生长,滴水之恩,尽情回报。曾经的岁月里,编织使洼民换来点滴收入,衣可遮体,食能果腹。入冬后的砍伐,熊熊炉火,为寒冬增加几多温暖。芦花绵软,成就了孝子之名。其实,如果铺在土炕上,也能让人与寒夜增加几分柔软与暖和。可惜它枉受了数百年的鞭挞之苦,却并无怨言,洁白柔软依旧。
收回思绪,听到坐在前排的华北老师正动情的讲述芦苇的生长,叹息今年雨水少,要不芦苇应该更翠绿茁长些。大洼的点点滴滴,已经融入在他的血液中,像一位慈爱的母亲,不厌其烦的讲述她挚爱的儿女,阴雨晨昏皆是宝,爱,原来可以使人如此纯洁美好。
行走于芦苇深处,真的想呼喊一声,我来了,履行前世的约定。
个人介绍:苏从会,农民,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河北省民俗协会理事,喜欢文字,曾在国内外内外报刊杂志发表文章数十篇,并获得省内外多次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