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香雪海

赵志勇

      林徽因那句“最美人间四月天”，道尽了对春天这个花团锦簇季节的赞美。不知道还有哪句诗，比它来的更浓烈更凝练。据说，林徽因也曾来过赵州，可她与梁思成的到来是1933年那个寒冷的冬天，她当然不会遇见这里漫天飞舞的梨花了。否则，诗人一定会惊艳于梨花盛开香雪海的景色，一定会在她的诗行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林徽因无缘吟咏梨花的洁美，她没有做到的事情，却被一千多年前的边塞诗人岑参做到了，他用“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佳句，让人们置身花海，由然联想到那惟余莽莽的北国雪原。一千多年后，当人们吟出这句诗的时候，总会忆起赵州那万倾梨园梨花盛开的壮观景色。

赵州有25万亩梨园，清明时节，万顷梨花应时绽放，十里花海银装素裹，堆雪砌玉，漫天洁白，堪称人间仙境。当地呢，喜欢梨花，舍得为梨花过节，十六个年头的功夫没白下。而且，每年都办得风生水起，海内外踏青赏花者一年多似一年，只为赴这场浪漫的梨花约会。

农历丙申年的梨花节如约而至。一早，我便约朋友们踏上熟悉的观花路，我们刻意避开官方沿途搭建的观光台，去寻一片清净的梨园赏花。车窗外是一树一树的梨花，树下，绿的小麦、黄的油菜，紫的二月蓝相互映衬，锦簇簇的花团，铺天盖地般向我们涌来。路边，有卖金灿灿雪花梨的、有卖梨汁梨茶的、有卖荠菜马兰头的，摆摊的排成一字长蛇阵叫卖，心急的游人早跳下车来钻进梨园拍照。

选择了杨户村一片连绵的百年梨园。嶙峋粗壮的老树均在百年以上，那长满青苔的树干似披着鳞甲的乌龙，昂首舞于冰雪，美得令人心醉。穿行梨园，不时可见三三两两的红男绿女，女孩嗅着花香，数着花瓣，无不沉醉于梨花的圣洁，男孩则举起相机，留下她们青春的倩影。

梨园可以远观，感受他的波澜壮阔，也可以近瞧，领略其妩媚细腻。轻轻走近梨花，像抱起一个新生的婴儿，那素面仰天的花瓣象极了婴儿粉嫩的小手，手中托着红红的花蕊，让人心生无限的爱恋。而一簇梨花挤在一起，或含苞欲放或绽放吐蕊，我就想，是不是那一群群闺蜜挤在一起，悄悄述说各自的将来。踩着绿茵茵的野菜野草走去，迎面突现几株桃树，桃花妁妁犹如白茫茫画纸里洒下几滴粉嫩的红，尤为醒目。一时间，倒觉得那桃红是茫茫雪原里赏雪的红衣女子，又好似独自一个在冬日里踏雪寻梅才望得的浪漫场景。

痴想间，梨林深处，有丝竹声传来。起初，以为是游客自娱自乐，循声走去，却是当地梨农在劳作。谁又知道，我们的休闲之日，正是他们紧张劳作之时。

循着远处若隐若现地的丝竹声，不由地加快了步履。倏忽间眼前洞然，却是一片世外桃源，电动三轮车紧靠大树之下，上了年岁的农人正握锄除草，树杈挂着唱戏机，里面的唱段是京戏还是河北梆子？我已记不太清。与老者闲聊间，梨林深处又飘来了很时尚的流行歌曲声，问老农，老人笑指一方：“那是一对小两口在给梨树授花粉哩。”

穿过一行行梨树，我们来到小两口的梨园。在流行音乐陪伴下，一对新婚夫妇搭着镀锌的三脚梯子正在为梨花授粉。见我们走近，小两口却不避讳，依然说着悄悄话。

男孩说：“我只选择一朵花，只要手中的授粉棒轻轻一点，即大功告成。”

女孩羞涩：“这个过程需要个浪漫的的名字，咱们是不是叫‘缘分之吻’？”。

男孩犹豫片刻：“媳妇，只要被他吻过的花都会结出很大的果实，我在百花簇中只选择一朵，而且速度很快，‘缘分之吻’能否称‘吻天使’！”

远处，一些游客在梨林中席地而坐，品尝野炊。还有的干脆寻一处饭摊，端坐在桌前大快朵颐，饕餮梨乡特色美味大锅菜、葱花油酥饼、荞面饸饹……

其实，梨花节的乐趣远不至此。不必去描摹写“梨花一枝春带雨”，不必去吟唱“梨花院落溶溶月”，尽可去听听梨园里的各种鸟鸣，采摘些春天的野菜带回家，至于包饺子或凉拌菜全在你，鼓腹而歌。最好呢，再静坐于电脑前，动手去写一篇汪曾祺笔下那《家乡的野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