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姥姥门前的杜梨树

  赵婷婷

太姥姥家院子里有一棵梨树，门前有一大片的枣树，可能是沙土地的原故，每次下过雨，也从来没有泥泞过，瞬间消失的水洼，使这片枣树林子总有足够的雨水滋润，结出的枣儿个头也很大。雨后，干涸的土地散发出树叶、青草和泥土的清香，站在树林里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整个人也变得清爽起来，绿叶上挂着晶莹剔透的雨珠，在这雨后放晴的天气里尽情舒展着筋骨。在枣树林子里，有大片的黑枸杞，一嘟噜一嘟噜的，像黄豆大小，没长熟时是绿色，成熟了便是紫的近似黑色，吃起来特别甜。还有很多长在树根处的木耳，一小朵一小朵的采下来，等攒够了太姥姥会炒上一盘儿。在那个物资溃泛的年代，没有零食，除了赵州本地的雪花梨也鲜少有其它水果可以解馋，我就像一个庄园的主人，除了太姥姥家院里那棵近百年的雪梨树，还尽拥了这一大片硕果累累的枣园，以及这枣园里馈赠的其它众多的乐趣。雨前看蚂蚁搬家，雨后再看忙碌的它们将灌入洞里的雨水和着泥土推出洞外，每个蚂蚁洞口都会有一小堆圆圆的小土球，大小几乎均等，精致的如同一粒粒的小米珠。春观嫩芽迸发，夏赏满树繁花，秋摘果实，冬赏雪，童年就这样过的充实而快乐。

那时，最喜欢的就是长在大坑边的一棵梨树，那是一颗斜爬着生长的梨树，它执拗的拒绝了地心吸引，横向生长了，粗壮的树干，枝叶也很茂盛，据太姥姥说是和院里的梨树同时栽下的。小时候，连跑带爬的就能爬到树上，坐在旺盛的树冠上悠哉悠哉，不开心时，藏在层叠的枝叶里，任外面喧嚣杂乱，这里永远是自己的小小天堂，封闭又安全。后来发现它和院里的梨树一同开花，一同结果，可只结黄豆大的果实，就再也不肯生长了。那时小，真纳闷了，这树和院里的梨树一样，都是粗壮的枝干，绿的油亮的树叶，到底是为什么呀？太姥姥告诉我，这是杜梨，只能长这么小的果子，而且特别涩。我不甘心，执拗的坚信它照样可以长出大梨来，每天浇水、施肥、捉虫，恨不得把爬上树的蚂蚁都扫下去。转眼到了采摘的季节，果子由绿色变成了近乎黑色，我还是没能盼到它长大。终于在一个傍晚发现它仍然没有再长时，伤心的坐在树上哭了，一直陪伴我童年的杜梨树为什么不肯为我长出大雪梨呢？还记得那晚的夕阳特别好，一个小女孩拎着一串小小的杜梨坐在树上，那样伤心的抽泣着，暖暖夕阳洒下一地的金黄，将她和这棵杜梨树暖暖的拥在怀里。似在告诉她，这世间万物，都有它本来的样子，不能凭了这一腔子的热血要去改变，当所有心血不能换来想要的，何不站在杜梨树的位置去想想呢？也许，它比任何人都希望长大，它也不想辜负这小小女孩的期望，它尽力了，它只是一棵杜梨！它温暖了一个女孩的童年，给了她无尽的陪伴和欢乐，还不够吗？我却在太姥姥离世后，再也没有回去看望过那棵杜梨树一次。我不知道它还在不在？是随岁月已经干枯死去，还是依然枝繁叶茂着结着它唯一可以给予我的杜梨在盼着我回去！

时光匆匆，一晃便是数载，无数次梦回童年，我都会看到夕阳下，那个梳着小辫儿、坐在杜梨树上的女孩，落日将她和杜梨树都笼照在一片暖暖的金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