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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兔记
作者:任之柱

在我的脑海记忆里,始终还保留着童年时喂养家兔的美好记忆,事情虽已过去了半个多世纪,但当初和小伙伴们一起到田间地头拔草的欢乐情景,至今都使我记忆犹新,难以忘怀。

  1966年夏季,一场史无前例的“文革”爆发了,那时所有在校的初、高中学生开始了红卫兵大串联,因我所在的学校是小学校,老师们开始停课闹革命,学生们全部放假回家。那时,我正在读小学四年级,便卷入到了这场轰轰烈烈的“文革”中。由于学校放假,我每天和小伙伴们就跑到街头观看铺天盖地的大字报,虽然大字报中有些个别字还不认识,但断断续续对大字报的内容也大概略知一二。今天细细回想起来,这也是当初我接触最早的“课外读物”。随着“文革”运动的不断深入,街头上也不时出现了游街示众、双方造反派互相激烈辩论和武斗的场面。由于我还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父亲见我整天在社会上跑来跑去,既不安全,也不利于身心健康成长,于是便给我买回几只灰色小家兔让我来喂养。一来让我手头有事可干,免得在社会上瞎跑乱窜,二来喂养家兔还可为家庭补充一些经济收入,此举可谓一举两得。在今天看来,父亲为了操持好这个家,并为我们的健康成长费尽了心血。   

起初,喂养家兔我并没当成一回事,纯属认为是休闲好玩,每天到家门口附近处随便拔一些青草喂喂而已,但随着周围饲养家兔的人越来越多,我饲养的兔子也一天天日渐长大,兔子的食量需求也越来越多,而我家附近的青草也几乎被他人拔得所剩无几,不得不再向更远处寻找新的草源。于是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每天清晨六点钟起床,手拿一把小铁铲和柳条筐,嘴里吃着昨晚剩下的红薯或玉米面窝窝头,一路说说笑笑,到距家五六公里远的荒郊野外等处去给兔子拔草。中午时分,头顶骄阳烈日才回到家中,就这样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每日的拔草工作。

  说是给兔子拔草,实际上是用一把小铁铲到田间地头、荒郊野外采挖野菜。给兔子拔草不是见草就拔是草就行,而是要有针对性地挑选一些兔子喜欢吃的苦曲菜、蒲公英等含奶汁较多的野菜,这类野菜兔子不仅喜欢吃,而且吃后还极易促进兔子发育生长。像这类野菜大都生长在水渠边、田埂旁、乱坟岗等潮湿的地方,平常田间地头偶尔也能采挖到,但数量却很少。

  春天,草木刚刚发芽,我和小伙伴们就奔波在荒郊野外。塞外春天的风沙很大,米粒大的沙子打在脸上犹如针扎般地一样疼痛难忍。有时被风沙打得都睁不开双眼,但也不能望风退却,因家中喂养的几只兔子,还在等待着新鲜野菜的到来充饥。所以,我只好迎着狂风,到荒郊野岭去采挖野菜,有时采挖野菜正在兴头上,突然刮来一阵强劲狂风,将刚采挖好的野菜和筐子吹落遍地,我只好顺着狂风去追赶散落的野菜和筐子,而且你越追,筐子跑得越快,就好像有意在和你赛跑一样。最终筐子被追了回来,但辛辛苦苦采挖到的野菜却被狂风吹落得无影无踪,心中十分懊悔。

到了夏天,骄阳似火,热浪灼人,气温高达四十多度,而我们还要钻进一人多高的青纱帐中的玉米地、高粱地里去采挖野菜。尤其是雨过天晴之后,再钻进茂密的玉米地中,就好似进入了桑拿房一样,不仅要忍受蒸笼般地闷热煎熬,还要遭受蚊叮虫咬的侵袭。有时我们为了贪图凉快,竟然穿着短裤,光着膀子,赤膊上阵,穿梭于田间地头寻找采挖。由于当时只专心致志地寻找采挖野菜,浑身上下被玉米叶子划得伤痕累累,竟然毫无一点察觉,事后被汗水浸泡过的伤口更是针扎般地疼痛。

到了秋天,我喂养的兔子基本成熟定型,父母开始到收购站出售自己喂养了近一年的兔子。那时收购兔子分为两个档次,3斤以上开始收购,但收购价格略低些,4斤以上又是一个收购价格,收购价格略为高些,所以对即将出售的兔子几乎天天都要称重兔子的重量,一旦达到收购标准,立即将其卖掉。最令人可气的是,有的兔子长到三斤八九两时,无论怎么喂养体重就是一点都不增。虽然每天多喂一些圆白菜、胡萝卜叶等青菜,并适当给予一些“特供”照顾外,体重仍无变化,父母只好将其卖掉。那时,我们全家包括爷爷在内共计有7口人,每月除了父亲72元工资外,喂养兔子还能为每月家中补贴三五元钱的生活费用,这在当时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我喂养的兔子不仅减轻了家中的部分生活压力,而且也得到了父母的肯定和表扬,但有时也因我顽皮淘气,性子急烈,干出了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惹得父母生气。一次,一只喂养了近4斤重的兔子,我在给它称体重时,没想到这只大灰兔一下子窜出了称盘,钻进屋中床下死活不肯出来,我使尽种种招数办法,怎么轰赶也都无济于事。这只大灰兔就像是在和我玩捉迷藏一样,始终不肯回到笼子里,经我一番引诱轰赶,最终还是被我“捉拿归案”。当我抓住这只兔子后,心中又气又急。为了惩罚“教育”这只兔子,我一手拎起这只兔子的耳朵,猛烈地在我头顶上环绕了四五圈,嘴里还怒气未消地连声说道,看你还乱跑不? 看你还乱跑不?当我轻轻地把兔子放到地上时,刚才还活蹦乱跳和我玩捉迷藏的大灰兔,突然四腿蹬直,两眼不动,竟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悄悄死去。我真得不敢相信,这兔子的生命力竟然这么脆弱。此时,我也被眼前的现象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并做好了接受父母严厉训斥的准备。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父亲回来问明情况后,竟无一句批评责备话语,只说了一句,“你们几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今天就算给你们改善一下伙食增加一点营养吧。”傍晚,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吃着母亲炖熟的兔子,弟弟和妹妹边吃边说,“这兔子肉真香啊!”而我却一直低头不语,埋头吃饭,一点也感觉不到兔肉芳香的味道。

 就这样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每天清晨离家去采挖野菜,中午头顶骄阳返回家中,风雨无阻,从不间断。三年来,学校因停课闹革命,使我失去了坐在教室里读书学习的机会,但我却在社会这所大课堂里,学到了很多书本上学不到的知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半个世纪一晃而过。如今我们的国家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思维观念已发生了重大变革,人们早已把喂养家兔当做一种时尚的业余休闲生活方式,再也不用把它当做家庭经济的补充。每当我想起当年童年时采挖野菜、喂养家兔时的情景,就好像又回到了天真活泼的童年时代。同时,我也看到了我们祖国的日益繁荣和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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