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夜空,稀星点点,天河汤汤。冰轮洒链,一脉银波洗涤着万里大地。此时的山川河岳在月光的朗映下,显现出几分纯净,几分空灵。
月,在夜空映照大地何止千百年之久。秦宫汉阙,在它的光晕中,无过碎片一隅。唐宗宋祖,在它的记忆里,无过白驹过隙。那些王朝更迭、之乱兴衰的演义,在它的生命中,亦无非一朝风雨,一夜昙花。
自古至今,多少文人墨客沉醉于月的幻暝阴晦、瘦腴圆缺。他们或吟诗作赋,借明月阐发离合亲情——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或抚琴弄瑟,观寒蟾抒怀恬静旨趣——《彩云追月》,晚云邀桂华共舞。《平湖秋月》,西子傍明蟾梳妆;或泼墨长宣,览冰轮挥洒古朴画境——月下苍松岁几秋,每同樵叟话沉钩。分茶且数兴衰事,一任石枰划九州。看,这枚照耀古今的明月,无论是半、满、残、圆,还是瘦、腴、阴、晴,在中国文人墨客的诗文中,民间百姓的传说里,都传递着人生悲欢离合的故事,蕴含着人间幸福美满的希冀。
人啊!在月光的轻抚下酣然入梦。他们在梦中遣散着一天的疲惫,构想着美好的生活。谁又能想道在他们安逸的梦想过后,是突如其来的职场风雨、漫无止境的生活压力、变幻莫测的人生阴晴圆缺?
诚然,自然中和风旭日、暴风骤雨均是人们向往的佳境。人们在和风旭日里,或荡舟春湖,撷趣春野;或烹茗卉园,煮酒芳圃。时有风雨突至,人们或临风高歌大风起兮,云飞扬,低吟潇潇夜雨洒江天;或抚琴和以雨打芭蕉之境,旱天惊雷之声。
然而,面对人生的晴空、风雨,阴晴圆缺,人们的态度却是大相径庭。
人们在生活幸福美满、职场和风旭日时,便觉得世界无限美好,一切风雨遥似希腊神话,只有在古老的奥林匹斯山传说中才能找到。此后,阳光普照、一切美好、青春常驻便在意识中萌生,以致产生天生我才、驰骋职场、殊荣唯我、 美好无限的心理,遂至忘乎所以。倏然事与愿违,生活突来变故、职场狂风暴雨,乃至身体残缺,精神憔悴,顿觉世界一片黑暗,一切风雨、惨淡皆向我袭来。蓦地,乌云残月、凄霜老树、无涯苦海袭入心里,遂即天弃我才、一无是处、风雨无涯、天生残缺心理一拥而入,以致牢商满腹、怨天尤人、萎靡颓废、一蹶不起,以致自弃于世。
殊不知,暴风骤雨、甚至残缺不全也是人生中的一道靓丽风景。较之人生中的和风旭日、幸福圆满而言,人生中的暴风骤雨、残缺不全更具魅力、更富诗情、更含意境,更有味道。
我的思绪随着墨迹穿越历史的时空,来到战国时期的宋国。
在宋国的漆园附近,庄周正以非凡的想象力和浪漫的文笔描画着一个个非凡的人物——王骀、申徒嘉、叔山无趾。在作者看来,这些人虽然身体有某种缺陷,但他们“立不教,坐不议”,能行“不言之教,无形而心成”,使求学者“虚而往,实而归 ”。他们和孔子的思想“中分鲁”,以致孔子赞叹道“直后而未往耳!丘将以为师,而况不若丘者乎!奚假鲁国,丘将引天下而与从之。”庄周刻画这些人物后,不免慨叹道:“其分也,成也,其成也,毁也。”
暴风骤雨、残缺不全对一个人而言诚然是不幸的。但从另一个角度而言,人生能够经历磨难、感受残缺不全又是幸运的。在幸福美满、朗日晴空中,人们往往沉迷于风景,安逸于现状,忘记前进、放弃梦想,最终一事无成,死于安乐。在暴风骤雨,甚至在自身缺陷中,人们往往能够奋发图强,风雨兼程,有所作为,终至成就大业,成在生于忧患。走笔至此,我想重耳、勾践复国之志,不正是得益于流亡他国之患、卧薪尝胆之忧吗?
如此看来,圆满、幸福在给人美好的享受时,必隐藏着摧毁斗志、瓦解精神的杀机。缺陷、风雨在带来灾难的同时,必蕴含着奋斗、崛起的种子。智者往往当面对圆满、幸福时,能够保持清醒的头脑、高昂的斗志,因为他深知“亢龙有悔”的真谛;当面对风雨、缺陷时,能够持守理智、积蓄精神,因为他深知’“自强不息”的意义。
一杯香茗,茶香中带有苦涩,苦涩中浸润茶香。我想,这就是人生的味道——圆满、幸福,磨难、病痛是并存的。诚如夜空冰轮,阴晴圆缺各得其趣。
朋友!在品人生的美酒之余,请品一杯人生的苦丁吧。苦涩的香茗中,蕴含新的韵味、新的风景、新的境界、新的天地。因为阴晴圆缺本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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