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河店境内有一段槐河堤坝,曲曲弯弯绵延十几公里。今年夏,槐河上游百草坪水库开始泄洪后,河道里的河水裹着泥沙、卷着黄浪风驰电掣奔涌而来,槐河水位迅速升高,很快就平了岸,原本干枯的河道里水大浪急,俨然一条小黄河。
那天,我们电视台在这条堤坝上拍摄完乡村干部日夜巡堤的新闻片后,我才有心情打量脚下的堤坝。这是条沙土筑起的堤坝,堤坝两侧沟沟坡坡,完全被绿色植物所覆盖,由于今年夏天雨水来得勤,那些植物长得格外茂盛,一扫往昔灰头土脸、枯枝败叶、焉头耷拉脑的旱像。曼陀罗、野牵牛、灰灰菜、老鸹筋及狗尾巴草等品种繁多的野菜杂草都是那么郁郁葱葱、生机盎然。一道坝简直就是一座小小植物园。在这条绿色堤坝上,一种叫猪毛菜的野菜集中成片地着,就连堤坝一侧那座废弃的砖厂场院里也能看见它的身影。
猪毛菜在我们这一带的梨区、麦区普遍生长。6月初的时候,城东梨香花海梨工场的朋友曾邀我去摘红杏,通往杏林有条土路,路旁就长了不少一丛丛、一蓬蓬的猪毛菜,猪毛菜的叶子如新生的松针,整株望去却仿佛幼松的微缩版。朋友告诉我,猪毛菜是可食用的野菜,既可以凉拌,也可以採了嫩叶像扫帚苗、苜蓿一样蒸苦累吃,味道很好。不少城里来的朋友都利用星期天来这里採猪毛菜,并撺掇我也採些回去。因时间紧,摘了杏子之后,没顾上採就匆匆回了城。
猪毛菜的名字起得既带野性又有趣味,回家后,就因为牵挂这个名字,遂上网百度了一下,方知猪毛菜,又叫扎蓬棵、蓬子菜,是一种耐旱、耐碱植物,成群丛生于田间路旁、沟边、荒地、沙丘或盐碱化沙质地,对生长环境要求不高。
《救荒本草》也记载它:“生田野中,所在处处有之。其苗嫩时,茎有红紫线楞。叶似碱蓬叶细微。苗老结籽。叶则生出叉刺。其子如独扫帚子大。苗叶味甜。猪毛菜採嫩苗叶焯熟,水浸淘净,油盐调食。晒干焯食尤佳。及採自捣米,青色。或煮粥,或磨面做饼蒸食,皆可。”
这次在堤坝上发现猪毛菜,我决定採些嫩尖回去尝尝鲜。
母亲是经过三年困难时期的人,我把猪毛菜带回家,她一眼便认出来了:“猪毛菜!这可是好东西,多少年没见过了。”母亲接过猪毛菜,放进一个盆子里,认真地择洗起来。
母亲回忆说,她上初中的时候,每天中午或傍晚都会和妹妹一块儿擓个竹篮,拿上镰刀到西城墙外的城河沟里挖野菜,那时候,城河沟里长满芦苇,沟岸上生长着蒲公英、马齿苋、灰灰菜、扫帚苗、荠菜等许许多多的野菜,猪毛菜、节节草、米布袋的适应性和再生性很强,耐旱、耐碱,就长在城墙脚下,母亲她们挖满竹篮就沿着田埂超近路回家。姥姥会把能吃的野菜挑拣出来,她最喜欢的就是马齿苋和猪毛菜,这两种野菜不带苦味也没有邪味。马齿苋洗净用开水焯一下,捞出来、控净水份后,加入蒜泥、香醋和盐,一份色、香、味俱佳的凉拌菜就做成了。猪毛菜的吃法与《救荒本草》教给的方法不一样,而是用来蒸苦累,苦累,可能是我们这个地方独有的吃法。做法是猪毛菜洗净切碎,加面粉及少许盐用手调匀,上锅蒸。熟后炝几粒花椒,调醋蒜汁浇上去即可。
就在这天,母亲为我们蒸了一锅香喷喷的猪毛菜苦累。她说,猪毛菜只生长在贫瘠的盐碱地或寸草不生的干旱地里。从不贪占生长庄稼的肥美土地,可在荒灾之年,它同样起到了和粮食一样的作用,又当菜又当粮地帮助人类度过难关。
猪毛菜原本也有自己的美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