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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故乡的夏天(上)
作者:刘兴国

        今年夏天格外炎热,尚未入伏,热浪就来势汹汹,力不可挡。且汪洋恣肆,不依不饶。伴随着本来就有的焦灼和忧闷,感觉似要被“天诛地灭”一般。努力的想在中年的焦虑和季节的威压下透一口气上来,心里忽然就想起了故乡儿时那欢笑回荡的夏天。其实,每每被现实生活的嘈杂所困扰的时候,也唯有童年里那简单质朴的快乐回忆,能像一株常驻的绿树一样,给曝晒煎滚的心带来一些阴凉和宁静,还有,再也寻不到的幸福。

儿时故乡的夏天(上)


        儿时的家在铁路边上,有一个三进三出的长长的院子。院落后庭是老宅,除了一排低矮破旧的老房子,长有三株枣树,一棵柿子树,还有一株开着粉紫色大花盘的木槿。后来后庭卖掉,唯剩了中庭和前庭。三棵枣树中结枣最大最甜的那株被移栽到了中庭,其余的枣树柿树和木槿随着宅子的转让都被刨掉了。我的大部分童年时光就是在后来依然很大的那个长长的院子里度过的。

宅院最北端是一排灰蓝色的平顶“卧砖墩儿”,盖得结实浑厚,式样简洁稳重。没有后来流行的伸出来的欠檐,但是在窗子上部至屋顶中间嵌了一道通长的水泥条棱,像是一件衣服胸前压了一道丝绦的装饰一样,是我家房子不同于别家的特有式样。这道条棱,不仅是装饰,还被我们作为晾晒某些精细美味的东西的平台,比如秋天晾晒煮熟了的红薯干,那里沐风得光,还防得鼠咬虫啄。想吃了,直接爬着靠东墙角搭房檐上的粗壮的木梯上去,伸手即得,真是快意美哉。


儿时故乡的夏天(上)


       房子东窗根有一株树干遒劲硬朗的槐树,每年五月,串串洁白的槐花挂起来,鑫甜四溢。随后,院东面那株结实又大又甜又脆的枣树也开出成串黄色米粒大小的花,香气氤氲,直送魂魄。于是后来我想,凡是香气浓郁的花,一般花体都比较小,比如丁香,米兰,比如桂花。容颜不能吸引你,它用香气来打动你。去年秋天去南京,正赶上“八月桂花香”,被那花香久久包裹和渗透的感觉,真是令人迷醉。我想,北方唯有可与桂花香相较的,用嗅觉而不是视觉摇动你心神的,也许只是这槐花枣花吧。枣花开遍,花落而顶出微小的陀螺形的小小果实时,夏天就莅临了。

我总觉得,夏天最迷人之处就是她的轻盈和明快。温度的热在一点点膨胀,而心绪也在膨胀饱满和跃动。老宅子的夏有着神话般的意蕴。架上瓜果,墙角虫鸣,老树浓阴,犹如牛郎织女的人间田园。

        老宅子长长的院落被一道砖墙和一个结实深厚的“街门”隔开,门内是一家人的生活起居,门外是开阔疏朗的前庭。一条灰白的硬土路通往街外,院落最外的防御是一段不高的土墙头,一道木头栅栏挡住出口,而木栅栏的吱呀开合正是每日晨曦和夜幕轮番登场的小小奏鸣曲。

这里是我的“百草园”。

        没有什么建筑的空阔的前院错落生长着各种树木,榆树,椿树和槐树。夏天的榆树,树根还残留些枯黄而子实饱满的榆钱,树叶深绿,早已没有了初生时令人想下饭的柔嫩。一种榆树特有的树虫经过自己的蜕变周期,作茧自缚,做成纺锤形的袋子将自己包裹起来。好奇的我们会捡起偶尔掉落地上的深灰色的纺锤袋子,试图撕开它一看究竟,可是这种两头尖而中间肥圆的深灰色的袋子却严密且坚韧无比,从来都撕不动。虽然它并不好玩,可是却留在我们那时有无限时间和单纯精力来亲近自然的有趣记忆里。


儿时故乡的夏天(上)


        那会儿根本不知道“上古有大椿,八千年为春,八千年为秋”的说法,不知道椿树还有如此长寿宏远的具象。只是不太喜欢它散发的味道,我们都叫它做“臭椿”,也看多了会在它的树干上打盹儿的昆虫——一种我们叫做“象”的黑色的小硬体昆虫,还有一种有着花色翅膀的我们叫做“花大姐”的小蛾子。它浅粉色的翅膀上涂着黑色的小圆点,它们似乎是椿树自己衍生出的专属昆虫,只见它们在椿树上栖息。当然还有一种我们叫做“水牛”的长着两个长长的触角的大个昆虫,形体修长匀称,黑硬的壳子应该是两个合拢的翅膀。因为个子大,有点像昆虫世界的领队。它们和树梢上不辞辛劳拼命叫喊的“知了”,树根下奔波忙碌的蚂蚁,各自占据着自己的舞台,在盛夏里一并出场,和我们一起,上演着生命的喧闹。

        椿树唯一招我们喜欢的是它夏天里生出的一串串带着籽实的绿串,那应该是它稠密的种子。我们会把竹竿一头拧上铁丝做的钩子,然后用钩子缠住它拧下几串来,用缝被子的棉线将它们穿起来,两头合拢,结成一个圆圆的“绣球”,当成是好玩的手工制作,也能饶有兴趣的玩一阵。当然更多的时候,是我们两个玩伴在椿树下,找一块洁净的土地席地对坐,在地上画一个长方形的“八格图”,各拥四个格子,各找16个大小均匀的石子,每格放入四个,然后猜拳决出先后手,开始“走地”。多少年来,我一直都觉得那是一个极好玩的对垒,这个简单却也益智的游戏,也会让一方赢得盆满钵满,而另一方则输得七零八落,无奈向对方“借子”,以凑齐下一局需要的石子。几番下来,一堆石子论输赢的悻悻与得意也是一种儿时深刻的滋味。

在古人的想象中,会让一棵树成仙化人。其实我觉得这个意味颇好。老宅子的树似乎真的拥有人一样的身躯和血脉,以致性格。现在想想,它们似乎真的是在和我们一起玩耍和交流,它们的确是有岁月的灵性。

        最美丽可人的少女树,就是土墙头根儿的那株合欢树,那时不知道它叫“合欢”(多好的名字),我们叫它“绒花树”。因为花似绒球,愈到花梢红色愈深浓,金色的花蕊,张开扇形的轮廓,一簇簇开在树叶间,朦胧似雾,有一种迷幻的写意。它开的满枝稠密,以致我们不吝一口气摘下一把,拢在手里,养眼于那团花蕊锦簇,联想到戏曲里刀马旦头饰上突突而颤的绒球。在少有装饰的生活里,感觉它是对平凡最不可思议的突破。


儿时故乡的夏天(上)


        合欢的叶子白天时一排排抖擞舒张,每到黄昏便如含羞草般的合上,一种要睡眠般的困倦,是在提醒疯玩了一天的我们天要黑了,要回屋安静了。这多少会让人小小的心灵涌起一丝淡淡的惆怅。但是我们总会不费力地攀着它的树干爬上那段土墙头,朝妈妈下班归来的方向眺望,此时如果看见妈妈从外面的大马路拐进小街的身影,那淡淡的惆怅立刻消弭无影,跳下墙头早雀跃的迎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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