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百里不同风,十里不同俗”,在我的老家“端午”节,既没有“棹影斡波”“鼓声劈浪”的龙舟竞渡,也少了悬艾叶、挂菖蒲、饮雄黄酒的民俗风情,就算是要想吃“五月旦五”的粽子,也得要到十里开外的城南姨家。大抵是因了姨家靠近槐河的缘故吧,每年的这个时节,她们那里家家户户包粽子,把个“端午节”过得有模有样,而我也会候鸟般地飞到那里,去深嗅那村庄里飘溢出来的缕缕粽香。
母亲是从小过继给人家的,在和姥娘家分离了几十年后才相认团聚,初识相聚的那些年,为了弥补多年的分离痛苦,和城南韩台姨家走动很是频繁。姨夫家住在村子北头南北大街路东的大门里,是“老三股儿”守着一个宝贝小子的半个“绝户”户儿。听娘说姨和姨夫本来是有过儿子的,是在解放元氏城那年,十八岁的独生子做民夫死在了城里。没有了子女绕膝的姨和姨夫那份未了的舔犊之情,总盼望每年母亲能带着幼小的我去他们家,给那个落寞的生活小屋带去点儿欢乐。
依稀记得,和娘去姨家要从东关进入,走过那古老、并不繁华的县城街道,每次走到开化寺高高的古砖塔下,都会好奇地观看塔上部破损的凹坑,因为姨夫说那是在解放元氏城时,城外的解放军将那高高矗立的砖塔作为向城中发射炮弹的目标,误中砖塔才留下的伤痕。走过残缺、厚厚的土城墙,出南关一里之遥便是姨家。
姨有一手包粽子的好手艺。儿时的我每年“五月旦五”前的小满时节,便会赶赴那里品尝姨亲手为我们包制的粽子。我们当地是没有那种包粽子箬叶的,只好用不够宽肥的苇叶取而代之。姨包起粽子来非常麻利,只见几片用水泡过、叠在一起的苇叶在她的手上轻轻一卷,便自然形成一个“斗”。然后用勺子将糯米、绿豆、红枣等粽子馅把那个“斗”填起来,填平压实。苇叶在她的手上跳动着,只见她左折右叠,一根丝线上下缠绕,一个棱角分明的三角粽子在她手上诞生了。姨有时还会将一些切碎的橘子皮、蛋黄、红糖什么的掺在馅里,包成各种口味的粽子。姨将包好的粽角码在高粱穗颈串成的排排儿上,灶下的姨夫早已将一大锅水烧开,专等粽子下锅。我帮着姨夫拉动风匣,火苗舔舐着锅底。粽子下锅后,大火烧煮约半个小时转中火,一小时后在袅袅的粽香中将火熄灭,再稍加闷煮即可。但每次都是在我扒着锅沿的催促下,不等闷煮便取出来放在凉水中降温速食。
“三角四楞长,珍珠里面藏,想尝珍珠味,解带剥衣裳”。我根本顾不上听姨夫的谜语,迫不及待地撕开粽子的绿衣。幽幽粽香扑鼻而来,也来不及深吸糯米夹杂粽叶的香气,一口咬下去,珍珠满嘴,沁人心脾的粽香早已让狼吞虎咽的我说不出话来。母亲将一杯水放在跟前,“慢点”“慢点”在一旁关切地直嚷嚷。
都说“外甥狗,吃了喝了拿里走”一点不假,每次吃个粽饱肚圆后也忘不了带几个回来。几十年过去了,又到粽子飘香时。尽管如今粽子的品种繁多、花样各异、口味纷杂,但我总感觉无论如何也比不上当年姨包的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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