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生命：一朵花的春天

—序肖辛诗集《我掀起夜的一角》

 作者：苗雨时

     一场春雨过后，掀开孕育着万物生命的夜的一角。展现露珠的晶莹和朝霞的亮采，女性生命的春天，是一朵花的春天。诗人在《静夜里花开》一诗中，写道：“桃花，杏花，玉兰，芍药/那些奔走在春天的花朵/或清丽，或妖娆，只待春风一度/就会缤纷整个季节”；“静夜里花开，静夜里生长/不停生长的还有岁月”。 在春的岁月里，桃花红，“河边的桃花，燃烧成/枝头最美的诗句/桃花烁烁，把整个春天喊红”（《春天来了，谁去接桃花》）；兰花白，“一缕清香染上淡淡的白/在阳光下流转/是一种怎样的别致”（《如果兰花听的见》）；还有茉莉的雅与荷花的洁。《茉莉花开》：“阳光在风的背后，把体内沉睡的言词唤醒/白色的花瓣，掩不住的小清新/开成纯真的形状”；《我用一滴露，喂养一枝荷花》：“我用一滴露，喂养一枝荷花/蜻蜓和月光/描绘一抹嫣红。在一池/清幽里，埋下我的爱”……生命的花季，花儿盛开，开出了生命的多重色彩。这样的季节，仿佛是前世约定的。诗人委身于花蕊中，经营着自己的“小人间”、小天地、“小清新”、小静美，在并其中上演着自我的喜怒哀乐和各种“花事”。她在大地上摇曳，谛听着“鸟，鸣开四月的花语”，寻觅花丛中的蜜蜂和蝴蝶，“让春天和我作伴”，唱着“如歌的行板”，呼唤“春天，请带我一起上路”，“走进枝繁叶茂的五月”……一朵花的世界是微缩的，也是敞开的。因为她可以眺望蓝天、白云，环视周遭的羊群、草地，置身于万物葱郁之中，经历一场春风的浩荡……

    当然，她也写到夏雨、秋叶、冬雪，但那是站在生命之春，对青春将逝的叹惋和对心智成熟的渴望。因为她的“诗歌在春天醒来”。春天激发了她的灵感和诗情。这是她“一个人的春天”、“一朵花的默念”。这些诗，书写她的青春年华，在“那些清浅的时光”中，用灵性的天宇，描绘了一幅幅以花儿为核心的意象鲜活、生动的画面，融情入景，情景相生，营造了蓬勃而优美的青春世界，涵泳着婉约而曼妙的生命情调……

     而爱情，也如花儿一样，伴随着生命的花季，临风绽放。它是更内在于生命的生命本质。不仅支撑着人生的价值和意义，而且润泽和滋养着生命的完美。一枝缺失爱的花朵，必然调零与枯萎。然而如今以金钱神话为主宰的人际关系，却世态炎凉，人情冷漠，致使爱，“无处盛放”。于是诗人把真爱，藏于心灵，藏于记忆，藏于生命的底层。带着花朵昨开今谢的无奈与悲哀，她开始追忆那曾经美好、纯真的爱：“花一开就相爱”，在“春风摇落”的“一场细雨”中，一把伞使我成了你“唯一的女主角”“一些柔软的小心思，温暖了/浮世的光明”（《共伞》）；我“身体里盈满似水的月光/爱来时，我早已做不了自己的主”（《爱来时，我做不了自己的主》）；“背着伯牙的琴，我为你而来/一曲高山流水，左手年华，右手记忆/你的名字，早已融化在血液里”（《只有风吹过》）；“如果有来生，我们还要再相遇/经过一世的风风雨雨，看看我们的爱情/是否字字珠玑”（《来生还要遇见你》）……，这样的爱情，是生命与生命撞击的感应与契合，因而是两情相悦、两心相知的真纯与执着，而且天地共鉴，与春天同在。但是现在，诗人却只能《爱上咖啡》，她坐在向阳的窗前，面对一杯咖啡，任那“香浓的气息弥漫”，而“思念/像一只蝴蝶/悄悄触摸背离的光阴/应和着曾经的幸福和忧伤”，“一支熟悉的曲子”，打湿了她的“眉睫”，“原来，那些过往无时不在”，并且感悟到：“假如/爱可以喂养在时光里/是否就能远离俗世的纷扰/回归生命的皈依和纯真”，“我抬起头”，仰望那“沉默”的天空（《写在春天里的一些伤》）……

    爱是扩散的，放射性的。诗人“爱的琴弦”的弹奏，不仅限于男女之间，还有对父母、对子女的血缘之爱的亲情，以及对自然、对土地的生命之根的爱的乡情，乃至对人间不幸的悲悯。这些诗，以流畅而淡柔的笔墨，把一曲曲爱的音符一点一点的晕染，诗感细腻、温婉，型塑了诗人卓然特立的抒情形象。她守望和祈祷着人间真情：“如果石头经过锤炼/真能击破谎言/又有多少爱，在浴火里重生”（《一千只鸟》）；她在等待，“等待下一轮秋月/等待下一场爱情故事，点亮后面的人生”（《也许，你在等待》）……。

    人近中年，脱尽繁华，返璞归真，心境澄明。对人生有了更多的领悟和清醒。诗人的生命状态进到了一个新的境地。正如《宁静的黎明》所写：“晶莹的滴露，醒了/在一朵洁白的梨花上/吟唱光阴的静美”。她的“潇潇微语”，多为微型诗，构思精巧，意象独特，话语简洁而隽永。犹如一颗颗晶光辉映的艺术珍珠。其总的格调和韵致是一派清澈中的静与柔。“静”故而能深，“柔”故而能和。这凸显了诗人的为人与品格，坐实了她生命的根柢。她这些诗中的意象，是从生命中发现，并葆有自身生命的具体而又独绝的心象，因而，给人印象深刻。例如，她写父亲，《一顶草帽》：“是父亲用汗水编织的/一段岁月。和挂在墙上的镰刀/一起，常常唤我的乳名”，草帽的意象瞬间成了父亲辛劳一生的象征；又如，她写母亲，《五月，母爱的天空》：“单薄的身影依门而望，阳光/盈盈的开。一棵树，一间老屋/一幅思念的剪影”，母亲那盼子女归来的身影，深深地铭刻在人们的心灵，并不断地放大；再如，她写《四月的故乡》：“门前的老树结满榆钱/儿时的记忆，被麻雀/尖尖的喙，啄开”，小中见大，一棵老榆打开了一幅乡村的景象……。

    小诗，不仅写景、写人，状物、抒情，而且也能从日常生活中，感悟人生的真谛，揭示生命的哲理。依然是爱，但这爱已被沉淀和凝结了。例如《爱》：“就那么一个字/无尽的相思悲欢刻骨/却要用一生去解读”，表明“爱”是人一生的事业，需要用整个生命去阐释；又如《四叶草的幸福》：“秋风拂过季节的门楣/我们不问长天不问岁月/只许四叶草一样的幸福”，四叶草，是爱情之草，它负载着一个神奇的爱情传说，“四叶草的幸福”，就是爱情穿越岁月获致永恒。关于诗人自我的人格，她的拟喻是《菊》：“把日子冶成金黄，蕴含/淡淡的香。秋风来的时候/再瘦弱的开一次”，表现了生命的坚持与辉煌。她甚至为自己写下了这样的《墓志铭》：

    像鲜花曾经在春天开放

    像小鸟曾经在蓝天飞翔

    这世界，我来过

   “这世界，我来过”，故我存在。这《墓志铭》，无疑昭示了人的生命存在的终极价值和意义。

纵览整部诗集，诗人从女性青春生命的一朵花写起，中经爱的氤氲和滋润，最后抵达心性的本真与敞亮。这里，既有她的柔婉，又有她的坚韧；既有她的欢乐，又有她的哀伤。就这样，她的人生走向了成熟，她的艺术也走向了纯粹。诚如一副古代的联语所说：“春风大雅能容物，秋水文章不染尘”。我们不能说她担当得起这两句话的分量，而是说她的创作趋向，与这两句话至少有某种相近。也因此正可以作为她诗歌未来努力的方向和艺术精进的参照。

是为序。

                                           2014年7月30日

                                           于廊坊师范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