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夏日,故乡村南的树林边、小河边到处都有郁郁葱葱的灌木林,走入林间,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仿佛是许多蝉在开一场盛大的音乐会,如火如荼,根本没有停止的意思。蝉的大家族演唱的那种专注和认真简直无人能比,它们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就连人群的大声吆喝和说话根本不放在眼里,高音、中音依旧我行我素,如万马喷腾,浩浩荡荡;似高山流水,永不停息。
穿过小树林,到达一片蓖麻林,茂密的蓖麻叶遮天蔽日。一只深褐色的蝉蛰伏在一枝蓖麻上,黑色的外装,一动不动,双目略微凸出,环视四周,尽情地歌唱,它的蝉衣也被看的清清楚楚。有位孩童轻轻地摇晃了一下蓖麻,那蝉便“吱”的一声,停止歌唱,展开透明的翅膀,远走高飞。前行不久,一只刚刚破壳而出的幼蝉在蝉蜕上舞动身姿,浅绿色的身躯悄然发生着变化,慢慢地变成褐色,而后再变成黑色,一会儿舞动几下它的爪,活动活动筋骨,直至活动自如,一会儿又展开它那透明的大翅膀和隐藏的小翅膀,做出要展翅飞翔的样子。幼蝉在微风和阳光下滋润着,我不忍心去打搅这位可爱的小精灵。看着茁壮成长的幼蝉,慢慢地向高处攀爬,我的心里忽然萌发出一种敬畏,又一位“歌唱家”诞生了。
金黄色的蝉蜕孤零零地挂在风中,任凭风吹雨打。忽然低头发现蓖麻旁有一个圆形的可以容纳成人一根手指的圆孔,这莫非就是幼蝉的容身之地?一位资深的老人告诉我,蝉的幼虫常常在地下隐身三到十几年不等,为了寻找真爱,为了寻找梦中情人,才破土而出的。会歌唱的蝉是雄性的,至于它的歌唱声就是为了呼唤异性伙伴而已。蝉破壳之后,听力丧失,视觉却异常灵敏。
老人的话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让我想起小学一年级时,我们一群孩子在中午不睡觉,跟着学长们扯上马尾丝,去套蝉的情景,栓个活结,绑在竹竿的顶端,来到树下,那些专心致志的蝉只顾歌唱,结实的马尾丝从蝉的尾部缓缓移动过它的尾部和腹部,到达头部和颈部时,把竹竿往回一拉,那蝉立刻停止歌唱,扑棱着翅膀,成了我们的囊中之物。而那些不专心的蝉,眼观六路,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振翅而非,远走它乡。
那些年,我们不仅用马尾丝套蝉,还用竹竿捅蝉蜕换钱。课余时间,不怕炎热,孩子们杠上竹竿,跨上篮子,向树林跑去。看到蝉蜕后,用竹竿从下部轻轻地向上一推,那蝉蜕便会在空中翻滚着飘落下来,得意的孩子们将篮子一推,蝉蜕便收入篮中,多日后去集市上换回一些零钱,心里比吃蜜都甜。
捅蝉蜕容易,捉蝉的幼虫却不轻松。夜晚,带上手电和大瓶子,沿着村边的树下仔细地寻找,当然还要忍受蚊虫的叮咬和侵袭。那些刚刚出土的幼虫需要找一个较高的树枝或灌木来脱皮。倘若看到幼虫晃动着身子寻找树干时,我们会毫不费力地收入瓶子中。那些胆小的女生看到幼虫大呼小叫,不敢近前,却又不忍心放弃,呼唤胆子大的伙伴前来捕捉。
儿时捕捉幼虫只是为了好奇和玩耍,不久会放到野外。多年后的一次外出,餐桌上竞端上了一盘油炸蝉幼虫,还有一盘刚刚破壳的小麻雀,看着外焦里嫩惨死的小生灵,我不忍直视,扭头进了洗手间。
蝉的一生,不过一夏一秋,极其短暂,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秋后,那些孤零零的蝉鸣声越来越少,直至销声匿迹。而今的我,有烦人的耳鸣困扰于心,驱之不退,丢之不掉,忘之不能,因不影响工作和生活,或许是偶感风寒引起的,也就没有往心里搁。但愿这耳鸣也会伴随着秋冬季的到来而离我而去,远走高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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