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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怨》(四十一)
作者:念人

  近来,由于王学静不断上诉,省纪委、省委三讲办、省委信访处都陆续不断来电催促,要求抓紧处理王学瑞案件的事,尽快安排其工作,发放其工资,令潘沿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他心里想着,给王学瑞安排工作,不就是等于没有经济问题,不就是等于给王学瑞恢复名誉了。可是,不安排工作又不行,王学瑞是国家干部,立案审查三年,任何贪污受贿证据都没有找到,如果不安排其工作,如何向上级组织交代呢?左右为难。于是,他决定召开党组会议,讨论研究这个问题。

  这天早上,潘沿美刚跨入办公室时,由于停电电灯全部熄灭。这个本来就不太光亮的办公室,这下子变得更加阴沉、昏暗。

  八时三十分,党组成员郭运才、刘赌伟,被邀请参与的林魁、刘曹苞等人,都先后来到潘沿美办公室。

  大家坐下来后,不知道是办公室光线昏暗的缘故,办公室里除刘曹苞脸上勉强挂着笑外,其他人都没有一丝的笑容,会场显得十分沉闷、尴尬。

  潘沿美主持会议,并首先讲话。

  他说:“今天,我叫大家来主要是讨论王学瑞的工作安排问题。”他讲到这里,刘曹苞、郭运才不约而同地说:“哓!安排他工作?”

  潘沿美接着说:“昨天,我连续接到省纪委、省委三讲办的电话,要求尽快安排王学瑞工作,补发其工资。对这个问题,我感到相当的为难,不知道如何是好,叫大家商量一下。”

  刘曹苞紧接着说:“不能安排其工作,安排了王学瑞的工作,就意味着我们输了,后果是不堪设想。”

  郭运才附和地说:“是的,不能安排。一安排王学瑞工作,就说明他没有经济问题了。那么,不就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了。”

  刘曹苞又紧接着说:“我刚参与这项案件工作不久,你们给时间给我,如果王学瑞没有贪污受贿的话,我造也要造出他三四条错误来处理他。不然的话,我们大家都下不了台阶。”

  这时,潘沿美亟不可待地说:“不行!听上级口气,王学瑞的工作不安排不行。对于你们所提出的意见,不安其工作,我也是同情的。因为,我们对王学瑞立案审查三年之久,如今提出安排其工作,这证明了我们不打自垮。王学瑞没有经济问题,那么,在干部群众中肯定会议论,错整了王学瑞。不安排工作吗,我又担心与上级组织对抗,上级领导怪罪下来,咱们的乌纱帽也保不住呢!”

  郭运才听到这里,他莫名其妙地问:“王学瑞的火力这么猛啊?”郭运才是军人出身,说话都爱用火力来比喻。

(二)

  潘沿美接着回答说:“据说,有九位副省级、厅局级的老红军、老干部联名上书中纪委,为王学瑞呐喊不平。然而,王学瑞虽然其官不大,不过是处级干部社长,但是,他是一位记者、作家,掌笔杆子的人,在社会上享有一定的知名度。这些老家伙就以我潘沿美迫害记者、作家为名,为王学瑞伸冤打气。他们都是政治老手,弄不好,我们的乌纱帽是保不住。所以,现在的问题,不是不安排的问题,而是如何安排的问题!”

  这时,一直坐在左角边默默无言,素称为军师的刘赌伟开口发言了。他眼子迷迷地说:“既然如此,我们来个将计就计的办法,把其流放到远离省城广南市郊外,座落在东海县鬼岭山中的那个南青公司,如唐朝流放李德裕、宋代流放大文豪苏东坡到海南岛边疆一样。这样,既是安排其工作向上级好交代,同时,又从其精神与肉体上继续进行折磨,直至死亡为止。”

  刘曹苞听后抢先接着说:“好,我支持刘赌伟副厅长的主意,把其流放到郊外。该公司四周都是坟墓,让这位大作家每夜听鬼哭,累不死,也让其怕到死。”听刘曹苞这么一说,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大笑过后,郭运才喝着茶慢慢地说:“妙计,这是妙计!还是刘赌伟副厅长会想,无愧是咱们的军师。”

  这时,潘沿美看到大家都同意流放王学瑞到郊外的鬼岭山南青公司,用唐宋朝流放名人办法继续对王学瑞在精神与肉体上进行活生生的折磨,让其生不如死。他为刘军师这一巧妙的杰作而高兴。但是,他又想到林魁对王学瑞一案,调查了三年,连一包香烟的贪污受贿挪用证据都找不出来,心里很是气愤与不满,这明明是使自己在王学瑞面前下不了台阶。想到此,他对坐在右边角一直一言不发的林魁挖苦地说:“你林魁负责调查这一案件,调查了三年,什么证据都找不到,还说你是侦察处长;且写一张十五个字的借条,就错去七八个字,这就是你这位侦察处长的水平。”说到这里,大家对林魁嘲弄了一阵。

  接着,潘沿美从对林魁的挖苦转入怒骂威胁说:“我老实告诉你,对学瑞一案,如果你林魁公开搞不到材料,暗中也要给我搞出几条来,不然的话,我将撤掉你的职。”

(三)

  会议开了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第二天,刘曹苞根据会议讨论决定,打印出了关于王学瑞同志工作安排通知。这样,把王学瑞流放到郊外去。

  话说南青公司座落于郊外的鬼岭山中,距离省城几十公里。该公司驻地除前面不远处有几户农家外,四周山岭坟墓,当地人称为鬼岭山。

  晚上七时左右,每当夜幕降临,鬼岭山就变得漆黑一片,再没有行人踪迹,四周静悄悄,唯有鬼岭山山脚下有一二盏路灯在茫茫的夜幕中隐约地发亮,沉默得令人心惊胆寒。

  随着夜深人静,这时,鬼岭山上就不断传出“呜…呜…”凄凉的猫头鹰叫声,听后令人魂不附体,更使人可怕的是一堆堆鬼火,冷不防从鬼岭山中窜出来,突然出现在你的身边,吓得你魂飞魄散,尿流屁滚。

  王学瑞大学中文系本科毕业,一直从事新闻记者工作达二十多年。二十多年来,他曾经到过农村采访,接触过无数在艰苦环境下工作生活的人物,可就是从未见过这样恶劣的生活环境,也可能是长期生活在大城市里的缘故,因此,他对鬼岭山这样的生活环境感到胆寒与惊悸。心里想着,自己一辈子以文为生,三十六岁前就出版了散文集《海南风情》《海风轻轻》《海浪柔柔》与论文集《新闻写作指南》等四部著作,成为当时我国文坛上成绩较突出的年轻作家。其作品像一股涓涓细流,一丝丝夜来香的温馨,沁人肺腑,撩动起一颗颗好奇的心,在千万个读者心中产生起巨大的反响。就是这样一位有成就的作家,此时,由于写一二篇反腐败文章,被潘沿美撤职流放到远离省城郊外的鬼岭山劳动,剥夺其写作权利。他想起将与写作断绝关系,与钟爱的事业告别,不禁产生起一种恋恋不舍的心情,心里犹如刀割一样阵阵疼痛,命运为何对一位这样痴情于新闻记者,痴情于文学创作的作家,竟然如此无情捉弄呢?难道这就是对一位知识分子的爱护与照顾吗?

  王学瑞已把写作当作自己毕生的追求,他离不开写作这一片精心耕耘多年的土地,更离不开千百万对自己的作品酷爱与支持的读者。

  流放鬼岭山,这是潘沿美继续对他在精神上进行折磨的一种卑鄙手段。他考虑到,一旦到鬼岭山,就等于一位新闻记者、一位散文家、小说家自取灭亡。作为新中国一新闻记者、作家,王学瑞是不能受这样欺辱的。他要抗争,要向全社会呐喊,归还一位记者、作家的生存权,归还一位记者、作家的纯洁人生。

    当王学瑞接到通知的同一天晚上,他又提起笔再次向省纪委控告潘沿美滥用职权,对自己继续进行打击迫害的阴谋。

  话说回来,潘沿美对王学瑞的工作做了安排,尽管潘沿美借这一机会,对王学瑞继续进行迫害,在精神上进行折磨,但是,从侧面却暴露出了潘沿美一伙,在对王学瑞三年的调查中,什么贪污受贿证据都没有找到,这使王学瑞更加进一步认识到两条路线斗争的复杂性、尖锐性,同时,也更加看清了贪官腐败分子的狼子野心。

  王学瑞向省纪委写完上诉信后,已是深夜十二点左右,他独自一人推开房门走出阳台,这时,一阵阵北风扑面而来,使他连续打了两个喷嚏,他看到在那昏暗的灯光底下,阳台上的花朵已掉落光,仅剩下一条条光秃秃的枝条,只有仙人掌花在这寒夜中,仍然顽强地怒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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