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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赛) 独享一座山
作者:邢红霞

置身其中,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呢?心静如水,飘飘欲仙,还有一点依依不舍。

这种被诱惑感,来自一座山。

和这座隐匿在涉县的野山的邂逅,源于我和朋友的一番漫不经心的叙谈。

这座山有个好听的名字—黄花山!我猜想,漫山遍野肯定开满了金灿灿的花儿。幸运的是,我们还捡拾到了一个感人的故事:此地原是东海龙王三太子的修炼之地,由于瘟疫流行,三太子为解救百姓,以汗水浇灌能治病的连翘,终使它开出了金黄灿烂的花儿。人们采回连翘煎服后,病很快痊愈。为了纪念三太子,人们就把这座山叫“黄花山”。

故事虽美,还是不免有些失望。仰望山间,竟没有看到我想象的如锦的黄花。在停车的空旷处,看到的却是一片荒凉:地上松软的干枯卷曲的树叶,时时撞上额头的不知名的飞蛾,辽远的又似乎是充满耳膜的寂静,似在暗示我们:这儿已许久不曾有人踏足过了。

正在入口处施工的小伙子奇怪地探问:“你们是专程来爬山的?”他的任务是阻止附近的村民上山砍伐树木,因此我们对他构不成丝毫威胁,他甚至还热情地为我们指点上山路径,最后不无自豪地告诉我们,这儿正准备开发呢!也即,不久以后,这儿也会如我之前看到的许许多多的山一样,因变身旅游胜地而失却本真,充满喧嚣。

其实,端午的出行,就是为着求得一份清静。职场竞争,繁琐家事,填满了犄角旮旯,生活也粗糙不堪,所以,走进自然成为我们调整生存状态的一种方式。踏遍邯郸周边的山,千篇一律且人头攒动,以至于我在欣赏美景的同时,还得时时提防跟人身体的碰撞或摩擦,美好的心境也因此大打了折扣。

我,对事对物,有着天然的敏感,每每,我都怀着朝圣般的心情,以自己的方式和遇到的每一处景物对话。这次的山中之行,注定透彻心灵。

通向山脚下的是一条宽宽的水泥路,尽头是一条人工砌成的台阶。拾阶而上,山势平缓,对于我这个没有多少攀登能力的人来说,恰到好处。刚经雨的缘故,台阶阴湿,踩上去踏实自在。这由一块块的石头铺就的台阶,显然是人工砌成的,大约是他们希望这座山能改变他们贫瘠枯燥的生活,而山的隐秘低调又让人忽略至今。缘路行,偶有陈旧的饮料瓶,食品包装袋之类的杂物散落地上,镶有某户外标志的红色布条被系在树上,因为已经失却了本来颜色而显凄惨。路,少有分叉,所以心无旁骛,省掉了选择的烦恼,只管沿路走下去就是了。有时候就是这样,无论结果如何,不用选择的过程,是简单快乐的,我崇尚这样的生活一如我喜欢如今脚下的路。

越走,树木越是茂密,许是少人的缘故,路两旁丛生的灌木和树枝张牙舞爪,遮住了本就不宽的台阶,需用手拨开,方能前行。其实地上本有路,走的人少了,路也便模糊了。好在,我们不需开辟,只需沿着旧痕前行。

前夜雨水的冲刷使得树叶都成了一枚枚翡翠。林中散发着树叶、青草特有的清香,沁人心脾,熨帖着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我有多久没有嗅到这种大自然的气味了?此刻,我调动了全身的每一个有感知功能的器官,尽情享受着大自然的馈赠。在这种境界里,真有点飘飘欲仙。“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可惜,庄周梦中的蝴蝶并没有飘飞于我的眼前,不过“物我合一”已了然于心。顿时,我心生疑惑:“我莫不就是这苍翠林间一片微不足道的树叶?抑或这绿色眉眼似的树叶就是我。”

正陶醉其中,夫君的大嗓门着实把我下了一跳。这才想起,凡山,他是必要吼上几嗓子的。往往,尔后就会有人调皮地呼应。今天,他低沉浑厚的男音像一尾蛇独自在山谷间游移,又如同一支没有和弦的乐曲,清爽干净。因为此时,苍茫的山里,只有我们一家三口。

目之所及,皆是苍翠,虽养眼也未免有点单调。正在失望的当儿,小女一声欢呼:“快看!”只见在繁茂的树丛中,一枝黄色的喇叭状的花儿亭亭玉立,傲然开放,卓尔不群。照经验判断,该有它的同类伴生于此,可撒眼四望,并无第二枝。我蹲下去,仔细打量她:在几枝细长茎叶的烘托下,他张开黄色的笑脸,仰望苍穹。我的思绪随着微微荡起的风儿在山谷间逡巡:“它来自哪里?为什么会独生于此?”此“黄花” 肯定非彼“黄花”!莫非是冥冥之中,上天知道我们错过了黄花盛开的季节,想弥补我们的缺憾?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之于词人,青山没有辜负,而我此时的心境竟和辛弃疾不谋而合。一直以为,葆有与青山对话的兴致是一种不浅的“艳福”, 辛弃疾自是这种享有“艳福”之人,我也当是。我们习惯了在人前藏起满腹心事,收敛起自然本真,可面对一座大山,一泓深潭,抑或几片青瓦,还是不自觉地融进它们,回归初心。就像儿时,遇见一只驮食的蚁虫就可以轻易地忘掉满心的不快和不爽。此时的黄花山和我,相看两不厌。

我知道,正因为人类的冷落,黄花山才有了自我发展的空间。各种树木植物,自由生长,许多,我们根本叫不出名字。一株似是榆树叶状的树木引起我们的好奇,枝桠处是一簇簇细细碎碎的白花。查阅资料才知道,这是一种叫弓茎悬钩子的野生药材,具有增强免疫、延缓衰老的作用。几年前被人从山里发现,填补了河北省该植物分布的空白。还有游客意外从山中发现了一种硕大的叫马皮包的野生菌,可食用,可入药,珍贵异常。正因为山中人烟稀少,才给了这些稀有植物以生存的环境,这在那些游人如织的山上,是难以想象的吧。其实,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越是禁得住诱惑,耐得住寂寞,守得住清贫,越能使你的生命焕发出动人的光彩。

毕竟是野山,树枝越来越不规矩,路,越来越隐秘。葱郁的山林间,我独自享受着一份静谧,那种与世无争的美好岂是一个“爽”字了得?此时,我茅塞顿开:今天,我不就是占山为王的“山大王”吗?山,为我而巍,树,为我而绿,花,为我而开。在拥挤不堪的城市,我能享用的空间有几何?在喧嚣无比的挣扎里,我何曾给自己留得过半点思考的时间?

一路读山,品山,不知不觉来到了半山腰的紫云洞。洞前崖壁上,“紫云洞”三字是清代知县杨霆32年所书,自大如斗,浑朴遒劲。这是一处天然洞穴,据说,因洞中时有紫云飘逸洞外而得名。我虽虔诚祈祷,还是无缘亲见紫云飘逸,倒是看见了几尊佛像寂寞而立,佛像面前还留有陈旧的香烛的灰烬。小心入得洞内,一股寒气迎面扑来,我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口鼻中呼出的气体煞那间成了白色。洞内洞外两重天啊!洞口一侧,几块残缺不全的石碑或卧或立,所刻字迹也模糊不清,想必是清同治二年,知县刘观光至此所立的碑记。斯人虽去,古迹犹存!这就是历史的巨大生命力!他们断然不会想到,200多年后的今天,会有一个苟活如蚁的小女子在静立怀想,并试图走近他们。

山,实在称不上巍峨,算不上险峻。可我从始至终,都迷醉其中。

只愿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呆在一座山里。期望简单如初,心暖花开。

我知道,有一种享受,叫返璞归真。 

 

作者简介:邢红霞,女,邯郸县人,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邯郸市作家协会会员,邯郸市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有数篇文字发表。现供职于邯郸县教育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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