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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媳妇的日子(2)
作者:高顺平

二、风波起

张志强说,“大妹子,哪阵风把你吹来了?”

           岳翠兰扭动着水蛇腰说,“他大伯,我来看看你哩。”

2015年的这个初冬,这一天注定是个不寻常的日子。秦小宝他们的牌场刚开始没多久,村上的大喇叭里就传来老支书的广播声,那浓厚的乡音外人未必听得真切,但小宝他们是再熟悉不过了。

老支书名叫张志强。在秦庄村有三大姓,秦、张、岳。秦姓作为第一大姓,村民们都相信他们的祖先是隋末唐初的秦琼秦二哥,而不是两宋之交的奸臣秦桧,毕竟谁也不愿意往自己祖先头上扣屎盆子。虽然在村里,秦姓的溯源不过到明朝初期的洪武年间,秦姓和张姓都是从山西洪洞大槐树下迁来的。当时山西洪洞县大移民,秦姓的祖先骑的是一匹黄彪高头大马,虽然不是秦琼骑过的那匹,但总算毛色是一模一样的;张姓是一个牵马小子,是秦家的跟班奴才,走到豫北南太行山区时,发现这里群山环抱、植被葱郁、百鸟啾鸣,山间谷底叠溪潺潺,认为是个好地方,便在此定居下来。岳姓则是后来才有的,是村里的新来户,人口不多,历史也不过几十年的时间,因为岳姓历史上曾经是秦姓的死敌,也有人说是冥冥之中派来监视秦姓的。当然,村里选干部,一般都是在秦、张两大家族中产生。每当此时,岳姓都会不无自嘲地说,“英雄落难,风光又让秦桧的余孽给占了。”而如果张姓当上了支书或村主任,秦姓的村民又会嘲笑说,“你看,牵马小子家里的又得势了,这回又要骑到主人的头上屙屎撒尿了。”

张支书这次广播的是脱贫攻坚的事儿,他刚在镇里开过会,全国要开展脱贫攻坚行动,秦庄村作为远近闻名的贫困村,据说已被定为省级贫困村,全村210户,总人口823人,一多半可以申报为贫困户。张支书让村里的老少爷们回家跟家里人商量一下,谁家觉得自己家够格可以先申报,村里再根据各家申报的结果综合评定。

听完张志强的广播,秦小宝就骂开了,“老子没儿没女,腿也不利索,地里打得包谷还不够喝糊糊吃,填不饱肚子,咱要是当不成贫困户,那咱村就没有贫困户了。这个牵马小子,他要是敢把贫困户的指标全送给他张家的人,不给咱秦家人,我就敢拿把锄头把这老张头给废了。”

秦顺儿在一边接着嘟囔,“就是,就是。俺家还有个上学的,花钱那可是如流水呀。上一次是咱姓秦的讲姿态,把支书的位置让给了他姓张的,这次他可得公平公正,把一碗水端平,不然咱就去告他,镇里书记的门俺去过,咱叫上级把他撸下来。”

二狗也姓秦,只不过大家平时都叫他二狗,却把他的姓氏给忽略了。见两人嚷嚷,也跟着附和,“奶奶的,就我们家这条件,我家要是评不上贫困户,我就把俺80岁的老娘背到他老张家,到他家喝香的吃辣的,让他替俺养俺娘好了。”

只有张建年龄小,一开始没有吱声,他原本就是老张家族的人,又性格比较内向。凭条件,他和母亲两个人,年龄都不算老,有胳膊有腿的,不是不能干活,评上了感谢组织,评不上也没话可说。但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我老张叔小心谨慎,胆小怕事,也不是你们说的那样的人,我看我们几家都没问题。只是果然评上了,有什么好处吗?”

一句话说的大家面面相觑,这牌摊已然是没法进行下去了。几个人站起身,悻悻地朝村部踱去,各怀心思地想前去打探个究竟。


冬季山里的天黑得早,天刚擦黑,寡妇岳翠兰就提着一篮子鸡蛋摸黑进了张支书的家门。

她原本不想走这一趟的,守寡这么多年了,寡妇门前是非多,平素里总是背后有人嚼舌头根子,已经让她多有苦恼。但儿子张建在家里死缠硬磨,说是当上贫困户好处可多了,没有什么可耻的,到时候国家有政策,不光给米给面给油,还给发钱呢。儿子平时原不跟自己多说话,这次一下子说了这么一大箩筐,说的岳翠兰就动心了,即便是为了打开儿子的心结,缓和母子的关系,这一趟也得去哩。

张志强是一个60岁的老汉,一双儿女已经长大成人,儿子成家另立门户搬出去住了,女儿也早已出嫁去了外村,老伴前些天去给女儿照顾孩子了,偌大的院子就只剩下老张头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居住。白天还好,村里的大小事务,大事小情,忙忙碌碌的,也是没有个闲的时候,一忙就把啥心烦的事儿都忘到脑后了,到了晚上回到家里,闲下来了就感到空虚。老伴在时,尚没有这种感觉,这些天老了老了,反而魂不守舍,常常坐在土炕上对着老伴的照片和物件发呆,自己连煮晚饭的心思也没了。

听见院门响,看见张寡妇提着鸡蛋进来,张志强收回了自己的思绪,忙着给张寡妇让座。“大妹子你咋来了,来就来吧还提什么东西呀?”张志强和岳翠兰过世的丈夫张大海是远门的本家,论辈分是岳翠兰的大伯哥,张志强这么称呼自然是没错。只是张大海在世时,两家是有走动的,大海不在了,两家的走动自然就少了,但从内心,张志强是看这个风韵犹存的寡妇弟妹有点动心的。

岳翠兰扭动着屁股,飘过来一阵的香风,用衣袖弹了弹床边微微的尘土,坐下来献媚地说,“他大伯,这些年我们家孤儿寡母的,没少让您费心照顾。这不,新收的鸡蛋,给您老人家尝尝鲜。评定贫困户的事儿,还是要请您多费费心呢。”

张志强用手接过岳翠兰手中的鸡蛋篮子,不经意间碰到了岳翠兰胸前突出的部位,身体不由得打了个激灵,心中黯然想起了出门在外的老伴。唉,这个大妹子,比自己那位人老珠黄的老伴要风韵多了。

岳翠兰也有一些尴尬,孤男寡女的,自己丧偶多年了,要说断了那方面的念想也是自欺欺人。也许是受到了刺激,岳翠兰突然感到脸上发热,动作也不由得有些扭捏,生理上甚至产生了局部的些许反应。生怕自己或对方把持不住出了岔子,岳翠兰赶紧没话找话说,“他大伯子,你看我大嫂出门才几天呀,你这家里也没有一个人收拾收拾,过得真有点饥荒呢。”

都在一个村子里住着,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张志强前些年就看着这个俏媳妇眼热,但碍于是自己的远房弟妹,也就没有多想过什么。如今,弟妹恢复了自由身,面对送上门的秀色美餐,张志强哪里还能把持得住。盯着张寡妇高耸的傲人双峰,张志强一时间眼神暧昧下来,嘴里说着,“那你有时间就帮我收拾收拾”,一转身,一把就冷不丁的从后面抱住了岳翠兰的柔软后腰。

岳翠兰嘴上说着“不要,你这是干啥哩。”两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挪不动,不由得转身倚在了张志强的怀里。

“你这个糟老头子,都多大年龄了,还这么老不正经,真坏。”

都说寡妇的裤子不经扯,尤其是守寡多年的俊俏寡妇。屋里传来了张寡妇的嗔怪声,灯光瞬间暗淡下来,接着就传出了窸窸窣窣的脱衣服的声音。


几天后,贫困后名单在村委会门外张榜公布了。

全村210户,评上的有130户;总人口823人,涉及贫困人口521人。评上的喜笑颜开,没有评上的在村里骂娘。

秦小宝、秦顺儿、秦二狗、张建都评上了,几个人都很高兴,预备打牌抽份子,好好喝一顿庆贺一番。

不巧的是,这天,张志强的老婆从女儿家回来了,路过村中央的关帝庙时,小宝还跟支书老婆打趣,“老嫂子,你才出门几天呀,就这样憋不住了,这让我们这些村里的老光棍情何以堪呢?”

支书老婆直接骂,“死小宝,将来就是讨个老婆,生个孩子也没屁眼。没老婆,这儿有个电线杆子,那边还有个大树窟窿,你看你抱着哪个发泄呀!呵呵呵。”说完,抽了小宝一个大耳光,大摇大摆地走了。

几个人继续打牌,一把牌没打完,就听支书老婆站在不远处自家的大门口扯着嗓子骂开了,“谁家的骚娘们,狐狸精,勾搭俺家老张,还留下个骚气烘烘的花裤衩在俺家床上,真是不得好死!”

支书老婆虽然长得丑,但是个直肠子,手里用柴火棍子挑了个花裤衩,正在厉声大骂。

原来,是张寡妇那天没开灯,临走时慌里慌张地将内裤忘在了张志强家的床上,后来被张志强卷到了被窝里。张寡妇做奸心虚,回家直接睡下了,天亮后也竟然忘了这茬儿。张志强一个人在家也不叠床,就一直没发现。待到支书老婆第二天上午回到家叠被子时,终于暴露了秘密。

有稀罕看,几个光棍汉自然不会放过。小宝扔下手中的纸牌,一把拉着张建,几个人跑到支书老婆的面前。这个花裤衩,小宝是见过的,他是资深的光棍汉,虽然两家住的离得远,但有一次路过岳翠兰家门口时,就看见过正在院子里晾晒的这个式样的花裤衩,当时看的认真,还直流口水,所以也记得真切。一时没憋住,就扯着张建的手说,“张建,这不是那谁,那谁的花裤衩吗?”

张建与母亲朝夕相处,哪里能不认识自家的东西。霎时涨红了脸,啐了小宝一口,“那啥,走吧,泼妇骂街,没啥看头。走。”说罢,拉着小宝走开了。

山里的小村藏不住新闻,很快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地就传开了。疯传中,花裤衩的主人公也已经有了具体的对象,还有人煞有其事地说两个人其实早就有一腿了,这种事支书老婆作为直接利害关系当事人,总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消息疯传之后,没评上贫困户的村民不干了,纷纷到乡里反映,要求重新评定。

秦庄村姓秦的村民原本就多,对老张当支书原本就不服气,都借着这事上访告状。也摊上老张生性胆小怕事,被这件事一惊一乍,躺在床上一病不起,很快就奄奄一息了。后来虽然保住了性命,但从此得了阳痿症,人也老了许多。当事人之一的岳翠兰,也有一阵子羞得关门闭户许多天不敢出门见人。连她的儿子张建,原本就有自闭症,这下子更是整天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了,整天憋在屋子里唉声叹息。

又过了几天,乡里做出了反应,先是责令张志强停职检查,之后是撤职。但贫困户评定结果不再更改,理由是岳翠兰的儿子张建经鉴定患有间歇性精神疾病,况且岳翠兰家孤儿寡母的,是经过“四议两公开”的程序评定的,符合当贫困户的条件。

秦庄村的风流韵事新闻传了一阵子,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再之后就无疾而终了,只有张志强老婆为自己的一时冲动而后悔不已。

责任编辑: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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