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老张告状
张志强说,“两毛钱,查半年,我不会让秦光好过。”
老张老婆说,“你可别折腾了,再折腾老命就没了。”
老张这些天在家气得不行。
自从修路征地坐地加码不成,又折腾了一回迁坟风波之后,老张逐渐明白过来味儿来了,哪有那么巧的事儿,刚刚要征地,就来了风水先生,是不是秦光在中间捣鬼忽悠自己,这样越想越有气,就又气得躺倒在床上了。
老张想想,自从脱贫攻坚开展以来,自己一不小心招惹了张家寡妇,这些年自己就没有顺心过。好好的支书被撸下来了,让他在秦庄村父老乡亲们面前抬不起头来,在祖坟上大闹一场也没有得到好果子吃。这次县里修路原本想可以大赚一把,谁知道最后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光迁坟又搭进去不少的冤枉钱。这事儿弄得,人要是倒了霉,走了背运,放个屁也砸脚后跟儿,喝口凉水也呲牙,自己这阵子,算是屋子里开煤铺,倒霉到家了。
生气归生气,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老张胡搅蛮缠,不占理,要告状也不能拿着个为由头。现在要告倒一个干部,通常是在男女作风和经济问题上下手。既然秦光生活作风正派,从男女作风问题上找不到任何破绽,所以,要想出掉这口恶气只有从经济问题入手。
思来想去,老张诬告秦光的问题有三条:一是光伏受益分配不透明,非贫困户没有得到任何受益,存在厚此薄彼和贪污现象;二是旅游开发过程中,收入管理混乱,存在中饱私囊现象;三是在村两委用人中拉帮结派,打压张姓干部。两毛钱,查半年,反正只要匿名信一旦寄出,就是秦光不倒下,也要惹上一身骚,也算是为自己解了一口恶气。
想好了之后,老张让老伴拿来纸和笔,在家里的小桌上歪歪扭扭地写起字来。老伴看见他鬼鬼祟祟、煞有其事的样子,劝他不要再折腾了,诺大的年纪了,过几天安稳日子不好吗?孙子、外孙子还等着抱呢。
老张说,“你个娘们家的,头发长见识短,你懂个啥?这不是咱个人的问题,几百年了,老张家一直受老秦家欺负,翻不过身来,我是要给咱村二三百口子张姓人家不蒸馒头争口气。”
老张老婆不以为然,“你个老不死的,要不是你跟张家寡妇闹出那一腿,把你的魂儿给勾去了,老张家早已翻过身来了,你自己不争气,老不正经的,怪谁呀?”
老张被揭到了伤疤,气得脸红脖子粗,“咱不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中不中,老东西你也撒泡尿照照自己,老的都不成样子了,你能跟张家寡妇比吗?那个骚包娘们浪起来,咱村有几个男人能抵挡住?老张我也是人不是神呀。”
老张老婆也生气了,“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都是吃着碗里的,瞧着锅里的,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看见个小寡妇,两腿就像是灌了铅似的走不动了,要是看见个黄花大闺女,还不定色眯眯的成啥样子呢。反正我也懒得理你,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折腾,要不然你这条老命怕是要给折腾进去了。”
老张还嘴硬,“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秦光不让我好受,他自己也别想舒坦。我当不当支书、抱不抱孙子不重要,关键是要让他别嘚瑟,最不济也要让他名声扫地,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
老两口子终于不干嘴仗了,老张也写好了他的告状信,装进一个白纸信封里。傍晚,趁着逐渐黑下来的夜色,老张强撑起身子骨骑个破自行车到了镇里,将告状信投进了一个邮筒里,脸上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狡黠笑容。
老张的检举告状信发出不到一周就有了回音,市纪委派出的调查组进驻了秦庄村。
原本,对于一个村支部书记的调查,镇纪委来调查就足够了,但秦光是正处级,所以这个调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冲着秦光来的,因为只有他在这个山村才能享受到这样的“待遇”。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既来之则安之,秦光问心无愧,自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查就查呗。
但乡亲们却吓得要命,山里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哪见过这么大的阵场。不少人挤到村部,叽叽喳喳地为秦光鸣不平。
秦小宝显得很激动,“秦书记大公无私,光明磊落,堂堂正正,为了我们村脱贫攻坚呕心沥血,我们全村老少爷们都看在眼里,记在心头,这样的好干部有什么可查的?”
秦二狗也嚷嚷,“秦书记可是个大清官,他为村里修路还垫资不少呢,哪里会贪污公款,这不是血口喷人吗?”
秦顺儿跟着附和,“就是,秦书记还为我们家秦娟上大学带头捐款呢,人家有退休工资,不差钱,哪能看上我们村集体的那点收入呢?”
岳翠兰的声音更高,“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人干的,背后给秦书记使黑枪,查出来背后诬告秦书记的人,就应该把这个人千刀万剐了。”
还有的村民更是说的偏激和不好听,“要我说,这纪委也是吃饱撑的,放着那么多贪官污吏不查,偏要来查秦书记这样的好官和清官,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这时候,市纪委的王主任走出来,对乡亲们说,“乡亲们都散了吧,大家要相信党和政府,我们纪委办案注重事实和证据,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大家要相信我们会秉公办案,我们这次来只是来调查了解一些情况,请大家不要担心,查出没有问题,我们会还秦光书记一个公道。”
在市纪委王主任的劝说下,村部大门外聚集的乡亲们渐渐都散了。市纪委的同志开始分组工作,一组负责与村干部谈话,了解情况;另一组负责查账,调查秦庄村这几年的收支情况。谈话组了解到的情况跟刚才村部大门口聚集的群众所讲的差不多,大家都认为秦光是个一心为民的好干部,大清官。查账组的结果也很快出来了,秦庄村是一个小村子,收支来往账目并不复杂,前几年张志强当村支部书记时,村里穷的叮当响,村集体收入几乎为零,秦光到任后,村里的账目记的都很规范,账上显示村里还欠着秦光十几万的垫资款。
不过,查账组也有意外收获,那就是账上还查出几年前张志强当村支部书记时有好几万白条入账。这些白条在找张志强核对后,证明用途是子午须有,都是张志强凭空编造的,按性质论处属于贪污公款。
小山村再次沸腾了,村民们义愤填膺,奔走相告,要求惩治诬告者和贪污犯张志强。这下子轮到张志强发慌了,当着纪委同志的面痛哭流涕,下跪求饶。法网无情,张志强被纪委同志带走,采取了“双规”措施,要继续审查。
被带走的时候,人们看见张志强被吓得屎尿汤子顺着裤管往下淌,那臭味儿熏得不少人捂住了鼻息,大骂老张是个孬种,软蛋,贪污犯,丧良心,不是人。
而老张老婆,那个人老珠黄、颇为泼辣的老婆子,则跟在纪委车子的后面鬼哭狼嚎,“我的个娘呀,死老头子你造的什么孽呀,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这个孤老婆子可怎么活呀?”
老张被纪委带走没几天就被送回来了。原因是老张这些天被折腾的又惊又吓,身体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被允许回家休养。
老张在家里的床上又躺了几天,想想病好了还有可能要遭受牢狱之灾,把事情又办砸了,就在床上一个劲儿地唉声叹气,以泪洗面。眼见老张有出的气没进的气,身体一天天糟糕起来,终于在不到一个月内,两腿一蹬,脖子一歪,死去了。
家里死了人,老张老婆在家里呼号连天,一面用棒椎敲打着门头,呼叫老张的魂魄回来,一面又忙着央人去叫儿子和女儿,家里人到齐之后,开始张罗着给老张办丧事。前些年老张当支书时,富在深山有远亲,家里总是围着不少人,送礼表忠心。这些年老张倒台了,连远房侄子张云鹏来的也少了,这次更是请也请不来了,说是忙着合作社的事儿,顾不上,到出殡那天自然会不请自来。岳朝峰是老实人,小心眼子,见到这阵式,更是树倒猢狲散,也不来吊丧了。
倒是秦光、岳亚,那天带着“两委”干部几个人,来到老张家表示了慰问,秦光说,“事情已然是这样了,还是让老张入土为安吧。”说着,还把村里负责红白理事会的人叫到跟前,让他们帮助张家料理后事。
秦光还给老张老婆留下了一千块钱,几个村干部也都随了份子,说是这是村里的规矩,人之常情,略表心意。老张婆子这下子算是看清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拉着秦光的手千恩万谢,儿子和女儿也给秦光下跪磕头,秦光把他们拉起来,嘱咐家属们要节哀,把后事办好。
接下来几天,老张婆子家搭起了灵棚,请来了响器班子,吹吹打打地办起了丧事。前来捧场观看演出的人却不多,诺大的张家大院反而显得冷冷清清。
秦小宝是忙着要照看他的养猪场,猪仔已经长成半大个了,可不能丢了一头,那是他的心头肉。岳翠兰碍于和老张曾经有过一腿,更是羞于到那里出头露面。张建则在家里忙他的上网,对老张家的事无动于衷。
岳翠兰来到了秦小宝的猪场,看到长得滚瓜溜圆的半大子猪宝宝,岳翠兰拿秦小宝开涮,“小宝,你这猪养的不赖,个个比你还肥还壮。”
秦小宝则回敬岳翠兰,“翠兰你咋到猪场来了,这里臭气熏天的,不怕脏了你?”
岳翠兰扭动着水蛇身子,将一阵香风送到了小宝的鼻子中,“臭小宝,几天不骂你,你的皮就松了,想找打是不是?本姑奶奶稀罕你的这些猪宝宝还不行吗?”
秦小宝连说欢迎欢迎,“小姑奶奶大驾光临寒舍,不胜荣幸之至。不过,翠兰妹子,看过猪仔后,你还是到那边去看吹响器吧,一会儿还要开唱呢,听说今天要唱的是王寡妇改嫁,可好听呢。”
岳翠兰往秦小宝面前紧凑一步,香气更加袭人,让秦小宝情迷意乱,“小宝你说清楚,啥意思,你这儿叫猪舍,不叫寒舍,猪和人你分不清吗?你再说说,啥叫王寡妇改嫁,难道张寡妇就不能改嫁吗?”
“那你就先去看看,就权当是预演实习,等到你改嫁那天,就有经验可循了。”小宝见到翠兰,就成了话痨,说着手也开始不安分,要去抓岳翠兰的手。
“我就不去那儿看了,我到那里去看戏,还不如在这里看猪呢,那里的尸体味儿比猪屎更臭。”
岳翠兰说完,躲开了秦小宝伸过来的咸猪手,咯咯咯地浪笑起来,惹得秦小宝也会心地大笑起来。
责任编辑: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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