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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青军的散文:沙滩流年
作者:董青军

      那片白沙滩一直是我心里放不下的乡愁。

      很早以前,这里曾是水的王国。一条清澈无比的河流,满目缥缈,亮汪汪地从夕阳之下闪着金光缓缓而来。夏日,河中鱼虾皆丰,岸上杨柳婆娑,鸟鹊蝉鸣。后来,自然变迁,这片汪洋之水逐渐消失,留下一片白沙滩。这片沙滩没有像人们想像的那样单调和贫瘠,而是被赋予了特有的生命和神奇。

      沙滩上,茅草,水柳,白杨担纲主角。茅草的疆域仰或广阔,有时稀稀落落望不着边际,有时稠密地疯狂拥挤在一起,几丛矬矬的水柳点缀其间。走过茅草水柳,则是一片空旷的沙滩之地,坦荡如砥,寸草不生,有三五株白杨静侍。向前又有茅草水柳生长。茅草里还生长着不知名的小草,野花。远处,不知谁还种有两畦油菜,打破了这野性的单调。这块奇妙的版图上,草、木、花儿共居,它们或空旷,或聚积,虚实相间、更替,就恰似苍天投下的一幅魔力幻影,鸟瞰之,不觉心旷神怡也!

      初春,茅草绿了,酱紫色的水柳绿了,白杨枝条上嫩黄色的芽蕾散发着青春的魅力。

      三月的夜晚,风和,月明,星稀,河滩上,那几畦油菜花淡淡的清香,浸染着这里的每一寸月光,每一丝空气。月光透过婆娑婀娜的白杨,在沙滩上落下参差的斑影。

      我的邻居,桂英老师每晚都在沙滩上教唱歌。桂英老师的父亲,服刑在遥远的祁连山下,她自己投奔村里的舅舅家落户。桂英老师很朴素,教学很努力。“小河的水,清悠悠,庄稼盖满了沟....."我们坐在沙滩上,歌声和着这流水的月光,和着这油菜花的芬芳,飘向远方。桂英老师的脸颊上却挂满了泪珠,泪珠闪着亮亮的光芒.......

      零散暇余的黄昏,赤脚的孩子们到沙滩上捉甲虫,逮沙鳖,捡石头,趣味无穷。甲虫黄豆般大小,身黑色,飞行慢如羽毛。甲虫飘行在眼前这夕阳殷红色的光辉中,伸手就可以在眼前捉上几只。小小的甲虫爬在手心里,手心痒痒的,米粒般大小的眼睛闪烁着莹莹的蓝光,晃动着触角,打着“招呼”,煞是可爱。孩子们陶醉在这红彤彤的晚霞里,与其说捉甲虫,还不如说在”捉“霞光“.......

      脚下软绵绵的沙滩上,还有许多“V'形拇指大小的沙窝,这就是沙鳖“起居”和”工作“的场所。沙鳖大小和甲虫差不多,长有一对小小的”虎钳“。如果你看到沙窝里有粒粒的沙子在不停地”跳动“,这就是沙鳖在用”虎钳“”工作“了。尚若沙鳖在你手里,它可不像甲虫那样“温柔”,它会用“虎钳”紧紧“咬”住你的手指,强烈“抗议”的背后,表示你对它的“侵犯”。

      余霞落尽时,捡上的石头,都要被孩子们带回家里;晚上,大人在煤油灯旁纳鞋底,砸杏胡,孩子们则在被窝里玩石头,块块奇异怪装的石头,像老牛,像猴子,像小狗,有眼,有鼻,有耳朵,玩不胜玩,不亦乐乎!

      “六月雨天,瓦砾不干”。六月,一场痛快淋漓的大雨过后,沙滩上的茅草丛里,长出了蘑菇。蘑菇很小,色白,纤细,像一把迷你的小雨伞。清晨雨霁过后,轻雾笼罩旷野,大多数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着红衫,扎头绳,挎竹篮,在这轻雾笼罩的沙滩上采蘑菇。小姑娘们时隐时现,宛如一群云中的仙子。

      秋风萧瑟兮而之曰:“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秋天的沙滩一片落叶,凄凉、悲壮的北国草原景色在这片沙滩上表现得淋漓尽致,不错,一群群生产队里的羊群在这里觅食,肉肥体壮,“子孙满堂”,为队上换来了不少的工值。

      冬天,当井水冒起白气,当穿破羊皮坎肩,腰束麻绳的父亲和我一起到河滩上刹水柳,我的心里就像一团火。冬天的水柳停止了生长,枝条水分减少了,枝条柔软有耐性。刹回的水柳,和我父亲一样的父亲们,在马灯下,在煤火旁,编栲栳,编簸箕,编粪兜,扎笊篱,扎浅子,无不可用,用之不竭!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爱一方水土。天下人是也,吾何而不为?

      这片沙滩是历史的,是生命的,是活着的,是永远的,是会和你说话的........

责任编辑:李洪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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