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那年,我在收音机里听到了一则招工信息,说是千里之外的N城招小工,管吃住,一天三十元。
我想,在家里守着几亩薄地,有啥景致,不如趁年轻,出外走走。当时,我三十来岁,看事简单,连个伴儿也没有找,打打盖底卷,在老婆可怜的眼神里走了......
那是个冬天,干到年底了,总该算算账,靠平时给的三五块,只能买盒烟。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工地上像开了锅——都嚷嚷着说,老板跑了!我一打听,这事不假。
那些南方人精明啊,平时一直支款,胡吃海喝;我这个人总是舍不得,因为攒着到了年下,能有很多结余,心里老是惦记着养老婆孩子,自己没能耐,好攒点钱,看来我的想法错了。老板跑了,工地上停电,停水,就连做饭的也搬走了铁锅,我傻眼寒心到了极点,眼前又出现老婆孩子那可怜的眼神。
我背着沉甸甸的行李,打的来到车站,在旯旮里颤颤抖抖来回数着口袋里仅有的五十三元钱,因为那里不通火车,光买长途汽车票就得五十元。谢天谢地,哪怕我不吃饭,不喝水,也要保住这些车票钱。
那天,老天爷阴沉着脸,西北风还“呜呜”地叫着,我已经两三天没有吃饱过了。本来想在这车站的小饭馆花上两元吃上一碗拉面,但是捏捏口袋,我不敢。我想,花五毛买两个烧饼就不错了。
“老板,来两个烧饼!““要拉面吧!””不要!“”不要拉面,没有烧饼!........."我鄂然了!我那时,仿佛自己就是受了委屈,刹那觉得时空凝固,我在这个世界间竟然如此渺小,我的嗓子干了,没有唾沫,舌头也贴在了嗓子上,我的天啊!
“给他来一碗热面,多加肉,外带两个烧饼!”“对了,我给算账!“我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比我大几岁的一男一女就坐在对面吃饭,大哥身穿蓝色大衣,大嫂穿着一身黑色呢子毛外套。我走过去,却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开口……
“我知道,你是永年的,要回家?”“是,你是?......”“我是名关的!”那位大哥说完,大笑起来“出门在外,有了啥事就找永年标准件门市,啥都不缺!”大哥用手绢抹抹嘴,好像这里就是他的地盘;那位大嫂也打量着我“看,兄弟,你的嘴都干裂了,赶快吃饭!”我扭头一看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拉面,两个焦黄烧饼出现我的面前。“我有钱!我……我有钱!”
“傻孩子,有啥钱,吃饱了,赶快回家!”
我低下头,大口吃着这热腾腾的拉面,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了碗里。此时,激动和害羞的心情让我连句感谢的话也没说出。当快要吃完这碗热面时,一抬头,大哥大嫂早已走了。我望着对面空荡荡的桌椅,我的心有说不出的难受!
回到家里,过罢新年,我几次提到此事,老婆眼里也是满目热泪。年关了,人家总该回来了,到县城洺关四条大街打听,根据外貌描述大哥大嫂,由于当时相遇时间太短,记忆有些出入,都说没有此人。“关于地址,人家也可能说了个美丽的谎言”老婆给我说。
不管怎样,时间长了,我一直没有了结心里的意愿,心里老不是滋味;一碗面条看来很平常,平常人也可能听了不以为然。但是,对于我来说,在千里异乡的那个冬天,那碗热面,会温暖我一辈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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